少年说话时并没有避讳什么,其他人自然能够听到。一个长相和少年有几分相似但更高挑的少年面露不屑,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少年,语气微讽。
“呦,大家快来听听我家的废柴都说了什么?他见过二姑娘?二姑娘是个人都能见的吗?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连这样的大话都敢说,我看他是前几日发病还没好透彻,白日做梦呢吧?哈哈!”
小书童虽然脑袋不好使,但别人话里的讽刺意味还是听了个透彻,当下往少年身前一站,挺着结实的胸脯吼道:“你胡说!少爷最近一次发病明明是半年前!”
场间忽然安静了一瞬,随后便爆出一阵阵大笑。之前口出恶言的少年笑得最欢快,捧着肚子几乎说不出话来,笑喘了半天气才用一种故意装出来的崇拜神色看向少年。
“哎呦我算是服了,家里又没有克扣你银钱,竟然养了这么个缺心眼儿,哈哈!哎呦笑死我了!不过你们倒也是绝配,傻子跟废柴,物有所值啊!哈哈!”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桥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连应对的欲望都难以生出。在心里感慨一句:愚蠢的人啊!就转过身去,留给对方一个倔强而萧瑟的背影。正在费解自己的话哪里可笑的小书童看到少年的动作,很高兴的不再纠结于自己的问题,而是高仰着圆圆的脑袋利索转身,和少年的动作如出一辙,显然这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
那人见自己的话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迎来一阵沉默,顿时有些尴尬,不自在地瞅瞅周围看热闹的人,就要上前拍少年的肩膀。只是手还没抬起来,就听到一个让他浑身一颤的声音。
“老十二,休要胡闹!”
“是……大哥。”
被称作老十二的少年瑟缩了下脖子,最然不服气,但还是乖乖噤了声。
“小十三,你到我这里来。”那个声音又响起,少年拉着小书童走了过去,途中对着声音的主人做了个显得很无辜的鬼脸。
“老十二没有恶意,你……”
“我知道,大哥。”少年笑得无害。
百里家老大看着家里这个最小的弟弟的笑脸,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只得含糊道:“嗯,我和父亲一向最放心你。”
青庭距青山露台虽隔着九十九座山峰,但对于穆千灵这等金字塔最顶端的修士来说,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远远望见那座千里花台,穆千灵还是顿了顿步子,瞧着周围没人,咻得一下隐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之后,就着脚边一滩清水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散的发髻……
宝座上的三位宗主早就等得无聊了,仙宗宗主和妖宗宗主连斗嘴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一个在玩儿自己的胡子,一个斜靠在宝座上打盹儿。魔宗的年轻宗主虽有心保持庄重,但是在是被环境感染,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正当众人猜测今年的飞鹤节青庭是不是不来人了的时候,青山北方的天空上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举目望去,只见一道金色霞光划破天际,如芙蓉般绽开的云朵被分裂成两只羽翼丰满的巨大翅膀,竟似蝴蝶般由远而近翩飞而来。
“真的是她?”妖宗宗主魅忽然支起上身,一双紫眸闪出异样的光彩,有些兴奋。他自然也没有见过二姑娘的真面目,只是在初入青庭妖宗大殿的时候,远远望见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千百年来一直隐在他的心里,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背影,竟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如今就要见到背影的主人了,怎能不兴奋?
同南宫魅一样兴奋的还有很多人,无论是仙鹤桥上还是仙鹤桥对面的环形看台以及露台上众多的年轻修士,都紧紧将目光锁定在那道迷幻了半边天空的金色光影上,只等她露出真面目。
百里家那个瘦弱的少年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眼中似乎还包含了另外一些东西。那是一张清秀至极的脸,脸上有一双平淡无奇的眼睛,不仅是它们本身平淡,就连看东西的目光都是那样平淡,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阅尽了世间繁华,再提不起丁点的兴趣。他就用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那道光影,等待着、期盼着、隐忍着、默默兴奋着。
那双眼睛里包含了这么多东西,身为当事人的少年却似乎并不知情,因为在那双眸子的深处,还有着一股挣扎和迷惘。虽然藏得很深,却是那样坚定得不可忽视。
那只由霞光组成的梦幻蝴蝶柔柔扇动了几下翅膀,就将一道白色的靓丽身影送到了千里花台之上,自此,二姑娘又有了另一个称号:青山梦蝶。
迷雾渐渐散去,剥去华丽的彩衣,二姑娘的身影终于寸寸屡屡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原来是这样啊……”
所有人心中都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不是因为失望而发出的感慨,而是答案在心中酝酿无数遍之后,发现事实比自己所能幻想的还要完美数倍时的喃喃呓语。这才是二姑娘该有的样子嘛,自己怎么会那样想象呢?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只有一个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那个百里家的少年。他就像是在核对自己的心爱之物,发现眼前所见和自己所想居然真的一样,高兴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周围的人听到他的话,都奇怪地看向他。有的则掩饰不住嘲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像早就料到少年会在飞鹤节上出丑一样。就连他大哥百里行也觉得少年此时的表现很不妥。本想提醒他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此时不宜喧哗,却发现少年的状态有些不正常。
百里行看少年的情况不妙,似乎正是发病的前兆,正欲将他敲晕以免生乱的时候,少年说了一句让沉稳如他都感觉荒诞得险些晕倒的话。
“二姑娘?二姑娘么……今生我必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