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昔日黄昏

这是一间很有韵味的书房，旁边漆红的木书柜琳琅满目的摆着许多书，字画将墙壁上贴的满满当当的，不乏有精品之作，一件十分宽长的桌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白纸毛笔临摹字帖，整个房里，都充斥着淡淡墨香。

身旁的中年男人，静静的看着蓝灵手捏着一支与她小手不符的毛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超出年龄所有的娟秀毛笔字，他虽不说话，却不怒自威，眼中隐隐含着严肃，抿着唇。

蓝灵写着端正的楷书，一边写着，想到自己在回答了中年男人莫名其妙的几个问题后，就被拉到了书法，被勒令写字。心中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却有些预感，这跟旭阳之脱不了干系。

“这字，写的甚好。”男人淡淡的说，他的眼像鹰般扫描着纸上未干的字迹，蓝灵安然自若，宠辱不惊的道了声：“老师教得好。”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微变了，但并没开口，蓝灵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却未说什么，放下毛笔，默着。

“旭阳之先生对外称的名字为薛文彦，除非一般人，否则绝不提口说真名。”男人摸了摸胡子，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是如何让旭阳之先生告诉你真名的？”

他问的很不客气，语气中微微有些带着命令的威压，像是一位老师在与学子说话。这种口气，蓝灵从来不陌生，每次研究成功时，都会有若干个官员，带着这种口气，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她自然的回答道：“一开始，我是与旭阳之师父做生意。”这也算是一种缘分，通过了满絮从而认得旭阳之，捞了十笔银子后，又做下一笔大生意。她回想到这里，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他不再问了，匆匆的轻描淡写几句话中，蓝灵听出了让她离开之意，便识趣的出了门，刚刚迈开脚，蓝焕迁就从一旁的树后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他脸色有些不安，问道：“我爹与你说了什么？”

蓝灵干巴巴的将与男人的对话重复一遍，引来蓝焕迁的一阵不满，蓝灵瞥了他一眼，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天色不早，快些将要做的事做完。”

蓝焕迁急急忙忙的跟了上来，面色似有些纠结，他看着蓝灵，说道：“你与我爹谈话时，我娘便迎我了，知道你是要来镇上雇人，买种子时，就拨了六个壮丁，买了三箩筐的种子来。”

听到这里，蓝灵有点哑然，短暂无言后，她笑了：“也好，能省一笔钱。”

见蓝灵的脸色并无不悦，蓝焕迁悄悄舒了口气，转而忽然有些醒悟，自己何时竟这么在意过一个人的心情了。这样想着，有些懊恼，这时，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风韵犹存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个妇人看到蓝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抿了抿嘴，浅浅说道：“赶了这么远的车，不如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可好？”

蓝灵心中盘算着，又能省下一笔饭钱，当即便答应了，蓝焕迁则闭嘴不言，微微皱着眉头。

已是晌午了，太阳正烈，家家户户开始张罗着吃午饭，妇人将他们带到一处小庭院处，对二人笑道：“这里的风景正好，使观者心情也能舒畅。”

蓝灵点点头，也不客气，捏了一块梅花状的糕点便吃，妇人轻轻对身后的小丫头吩咐了些什么，不久，她便取来了两双筷子，妇人将筷子递给二人，温和的如寻常母亲般对子女的告诫，说道：“吃食莫用手。”

接过筷子，蓝灵很自然的夹了一块糕点送入嘴里，蓝焕迁空拿着筷子，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妇人见此不免有些心疼：“焕儿，你受了不少苦，是娘不好。”

听着这略带责怪的话，蓝灵却神色不改，只吃着糕点，蓝焕迁听到娘恍若昨日还响在耳畔的话，心中有感触，想到这漫长，实际上却仅仅一月的日子，他忘了饭桌上的规矩，看到糕点总会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拿。

蓝焕迁夹了一块昔日最爱吃的糕点，却发现自己对糕点的眷恋竟没有初时的那么深了。吃完一块，便放了筷。

“焕儿，你不是最爱吃……”妇人还没说完，就被蓝焕迁打断了，他淡淡道：“婶婶，人是会变的，我也长大了。”

悠闲自得的吃着糕点的蓝灵轻轻瞥了一眼蓝焕迁，脸色平静，倒是那妇人，一副错愕心痛的样子，她略带悲伤的说：“焕儿……我是……”

那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当初提议收养的是她，提议送走的也是她。

他没有看妇人的脸色，因为他怕被妇人发现他脸上的一丝痛快。这是他的报复，这种报复伤害了昔日他最爱的人，他却不感到后悔，心中有隐隐的快意，这种快意仿佛会上瘾，他又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妇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用帕子掩着面，似在轻轻的抽泣。

蓝灵见着这一幕，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了一眼蓝焕迁，正好碰上他的视线，里面盛着的不是伤心，冷漠，而是一种幸灾乐祸的颜色。这是最原始的报复，也是最伤人的报复。

但她没有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妇人才慢慢的恢复了，这时，一个小丫头来通告午饭做好了，妇人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有淡淡的不自然，她说：“先用膳吧。”

二人点头，跟着妇人便去了食厅，入眼，便看到一张圆桌，上面摆满着各色佳肴，桌上还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生的粉雕玉琢，看起来聪明可爱，见蓝焕迁来了，开心的叫了声哥哥。

蓝焕迁却是很淡的应了声，便主动的坐到下席，与蓝灵一起。

见这场景，妇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中年男子坐在上席，微微皱了皱眉毛，倒是那小孩，蹦蹦跳跳的走到蓝灵和蓝焕迁边上，问二人为何不去上桌。

蓝焕迁见昔日的弟弟，心中有些苍凉，原以为是一母同胞，故兄弟友爱，没想到最后才发现，两人竟毫无瓜葛，如浮萍般的陌生人。

故此，他淡淡的敷衍了几句，倒是那小孩，神色忽然变了，他叫嚷起来，撒娇着要两人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