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隐没在山峰后，黑暗骤然降临大地，十方俱静，山体发出黯淡的微光，院子里越发萧瑟。
“请少爷责罚，”
落雁铺完被子，突然一转身就跪在地上，低着头，夏小澜看不清她的神情。
“怎么啦？”
夏小澜心中越发笃定，镇妖尺发出微光，像是在开心的大笑。
“我不该对少爷用媚术的。”
沉鱼紧咬下唇，细碎的眉眼间是憋不住的笑意。
“你会法术，为何还要跟着我？”
夏小澜愈加肯定，只是不解。
沉鱼抬头，眸子里蕴着一层水雾，雾蒙蒙的大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滚下几滴晶莹的泪珠，唇角微微抿起，学落雁的样子嘟起嘴角，无声的控诉。
“啊，我知道了，这里很危险……”
夏小澜小心翼翼猜测，顾左右而言他。
沉鱼眨眨眼睛，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啊，我知道了，落雁还小，你不想带她奔波吃苦……”
落雁抱着黄金小兽躲在门缝里观望，这时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看到夏小澜转头赶紧蹬蹬蹬跑下楼去，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金墩，快跑，少爷要烤肉吃。”
“吱吱，”
眼见金黄的光芒逐渐远去，房间里的两人同时收敛笑容。
“你一直都知道？”
夏小澜问的是他假装失忆的事情。
“落雁也知道。”
沉鱼笑盈盈看着他，嘴角含着笑意。
“其实，我也一直知道，你们聪明得紧。”
夏小澜苦笑，落雁现在都懒得装傻。
“还有呢？”
沉鱼凝视着他，眸子里燃起熠熠光辉，那是妖力在鼓荡。
“啊，没有了，我们睡觉吧！”
夏小澜连打几个呵欠，似乎困顿得不行，这么明显的变化都忽略了。
“少爷，您还没有责罚奴婢。”
沉鱼犹自半跪着不愿起来，只是不再低着头，而是正视夏小澜。
“月色真好，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乌云重叠，低沉得似天地都要塌陷，夜风浮躁，窗户的贴纸被狂风吹动，上面楔刻的虫鱼鸟兽都仿似活过来。
“睡吧！”
夏小澜爬上床，舒舒服服的躺下，安稳无比，呼噜声很快就响起。
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夏小澜偷眼一瞧，沉鱼端端正正跪着，烛火映照着玉容，憔悴得紧。
“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这样？”
无奈，夏小澜起身，将已逐渐暗淡的烛火挑明，将话头也挑明。
“真的不在意？”
沉鱼嘴角微微上挑，脸颊微红，霎时房间里的事物全部远去，无论夏小澜如何挣扎，最后眼前都只有那娇艳容颜，魅惑无双，世间一切美丽，尽集于一人之身。
“咔咔咔，”
镇妖尺发出爆裂的鸣响，将夏小澜惊醒，围绕着沉鱼左右打转，似乎在找下手的地方。
“好，打一下，”
夏小澜无奈得紧，他看出沉鱼心中的那股倔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将尺子握在手中，夏小澜拉住沉鱼的纤手，轻轻在掌心拍了一下。
“好了，以后不能这样，落雁哪去了，这半天都没有动静。”
夏小澜转身想要出房去寻落雁，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火热的气息眨眼就令房间内的一切易燃物爆燃，可又不波及房子的整体结构。
“少爷，”
沉鱼的嗓音有些低沉喑哑，带着天然的威严魅惑。
“我们出去好不好，房子着火了。”
夏小澜想要转身，却怎么也迈不动步，他怕一转身，就会看到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我是妖，落雁也是妖！”
沉鱼知道只要镇妖尺在一天，她们就无法隐瞒，还不如早点说出来。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么可爱，两只小妖精。”
夏小澜苦着脸，发觉真正面对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你不会嫌弃我丑吧？”
“不会。”
“会对我们好？”
“会。”
房子里寂静下来，两人谁都不说话了，直到所有燃料烧尽，屋子里陡然陷入黑暗。
夏小澜鼓起勇气回身，这次没有受到阻碍。
黑暗中他见到两只燃烧的眼眸，瞳孔深处似有火海翻腾，似琉璃珠，如最瑰丽的宝石。
那是怎样完美的生物，头顶上两只小小的尖角样耳朵，背后火红的大尾巴轻轻扇动，眼角带着笑，华贵而魅惑。
“少爷，”
她轻声唤，吐气如兰，将夏小澜从呆立状态惊醒。
“妖怪不是长这样的吧？不是都该血盆大口，身上臭烘烘的……”
沉鱼完全打破他对妖怪的认知，除了药王谷的妖仆，他出来这么久看到的妖怪都是极吓人的。
“我是天狐一族，自然和普通妖魔不同。”
变化为妖身的沉鱼有种说不出的魅惑美，并且她并不吝啬在夏小澜面前尽情展示。
“天妖族？”
夏小澜想起幻境中那左家之人所言镇妖，事实上处置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天妖。
“对，八荒之地为人族所占，四海之外为妖族独尊，这是当年镇妖协议所定下，至今未改。”
沉鱼娓娓道来，爆出惊人内幕。
“据我所知，天妖族不是已经被驱逐，只有些当年协助镇妖的弱势后天妖族才得以留下？”
夏小澜知道所谓的镇妖协议，就是当年那些天生的妖族强大，为了驱逐它们，左家前辈联络的不仅有人类，还有些饱受天妖欺凌的后天妖族，镇妖成功后，根据两边协议，才有现在的局势。
“其实，那次的镇妖并不彻底。”
沉鱼没有对他多解释，倒是夏小澜竟然知道镇妖协议，颇令她惊讶。
“你，不会吃人吧？”
夏小澜无法想象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变得残暴的模样。
“不会，”
沉鱼轻摇琼首，两只小耳朵可爱的一抖一抖，身后的大尾巴轻轻扇动，眼神里是天然的狡黠魅惑。
夏小澜围着她转几圈，越看越惊奇，沉鱼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人类多加了八条小尾巴，一条大尾巴，然后耳朵变得尖锐一些，可爱得紧。
“难怪总是听人说‘小妖精’，真好看，”
夏小澜一听她说不吃人，放下心来，伸手将沉鱼的尾巴一把揪住，细细把玩，柔若无骨，温软顺滑，摸着舒服极了。
“啊，别碰，痒，”
尾巴是天狐的禁地，最亲近的人才可以碰，最主要的是非常敏感，夏小澜这一握，可是抓住弱点。
沉鱼趁势直接躺到夏小澜怀里，媚眼如丝，任由他把玩只是哼哼，却不反抗。
“我要走了，”
许久，夏小澜才恋恋不舍的松手，他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晰，也不懂天狐族的女子愿意给男子摸尾巴代表什么，只是听到她骤然说这句话，有些呆愣。
“我和落雁都是来自西海的天狐部落，整个西海都是天狐的势力范围，落雁是天狐王族，由此引发诸多势力猜忌，我已达大乘多年，始终不敢飞升，就是为了护她周全，奈何先祖镇妖之时落下把柄在天宫，我拼死带着落雁逃出，可是全身法力都被封印，吃尽苦头……”
这番话，夏小澜听得极认真，却又非常不解。
“既然是法力被封印，那今日……”
“这把尺子好神奇，竟然能够使封印在我身上的力量惊颤，被我找到漏洞，一举破除禁制，可这东荒，也容不下我。”
沉鱼眼里满是不舍，腻在夏小澜怀里不愿起身。
“东荒就是当年选定的镇妖之地，近十万年，封印之力愈加糜弱，天宫又无法可想，最终决定将东荒的天地灵脉封印，我在这里，就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般耀眼，反而会害了你们。”
夏小澜听得有点呆愣，似乎是东荒太弱小，已经容不下她。
“你不会忘记人家吧？”
最后，沉鱼柔柔的望着他，直看到夏小澜心坎里。
“不会，”
夏小澜心里有些苦涩，手中不自觉用力将她搂紧。
“我想再听一次，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沉鱼期盼的望着他，嘴角一丝甜蜜的微笑。
“嗯，我会对你们负责的，会对你们好。”
夏小澜知道负责，就是对她们好。
“呆子，你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沉鱼慨叹，又极满足。
“记住你说过的话，别想甩脱我，待我将那些叛徒除去，就回来接你们，”
沉鱼身上的封印已经解除，可强大的实力，无法挽救已经丢失的心，何况她压根就没想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