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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弦起花容月

自从那晚后,檀隐再也没有同一时刻出门的习惯了,她生怕再遇到夏濂,更怕遇到其他人,包括会心。

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与世隔绝。

“嗵嗵嗵……”

容漓放下正在擦拭的剑,起身开门,却见到一意外来客,“夏濂?”

“大师兄,我有事找你……”

容漓侧过身,“进来说话吧。”

送走夏濂后,容漓转身拿起了桌上的锦盒,拨开机关,是满眼的碧海银沙。

夜再次降临,还不等檀隐宽衣入睡,耳畔又响起了那夜夜弹奏的丝竹之音,或快或慢,时而激流勇进,时而细水长流,叫人心中烦躁不安,难以安怀。

檀隐心想,你弹一会儿就要睡了吧,可事与愿违!这声音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且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于是,她不得不顶着两浓重的黑眼圈打开窗子,“有完没完……”话音未落,一袭紫衣降落,嗖的一下落到了离床不远的八仙桌前。

檀隐愣愣的看着他手指一弹,油灯点燃,室内很快就亮堂了起来,映出了白皙冷峻的面容,他的眼里没有温度,一如他的语气,仿佛他就是一只没有思想也没有情感的布偶娃娃。

“你,你是……”那天站在夏道长身后的那个人!

“我是容漓,话不多说,这是我那倒霉师弟给你的赔礼!”他翻手变幻出一个琉璃锦盒来,毫不客气的扣在了八仙桌上,“他脑子有病,以后,你能躲着他走就躲,躲不了的话就骂,骂不走就打,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们师兄弟都看他不爽很久了,你全当替我们出气了!”他扫了眼房内陈设,不温不火道:“你写的字那么好,怎么墙上一副都没有挂。”

檀隐对他的思想跨越度叹为观止,只怯怯的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你喜欢书法?”

“谈不上喜欢,只是书写能聚气会神,对修炼多有裨益,所以闲暇之余会练练手罢了。”

修炼是什么檀隐听不懂,但她听懂了他亦能书写,这件事令她欣喜非常,全寺上下只有无尘一个人能与她说道书法,却也因方丈身份忙不得闲,其中孤苦,大抵只有她自明知。突然听到有人跟自己一样,钻研同一种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情不亚于沙漠中迷途的人看到绿洲时的喜出望外。正因这难得的喜出望外,檀隐难得的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容,“大善,我遇便是缘,以不费此迟之缘,吾学书也!”

容漓面色一滞,猛然回过神来,大概听懂了她言中之意,忙挥手婉拒:“天色已晚,择日再续也不迟,你说呢?”

檀隐一听,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罐一样五味杂陈,更因为自己唐突的举动感到惭愧和羞耻,一张小脸顿时苍白起来。

容漓见她面色有异,忙岔开话题,说他最近练剑受了伤,弹琴尚可,字却甚少再练,怕是生疏了,等他伤好定与她一较高下!

檀隐听他话里皆是解释,又是羞愧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是无名而起的一股喜悦,仿佛他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能够名留青史的千古绝句。

未等檀隐再问什么,油灯星火泯灭,再看桌前,只有冰凉的锦盒静躺。

檀隐急忙跑到窗前,却只听见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婉转溜走,一如寂夜里的银海,纵有万星璀璨,终不胜明月清沉。

会心来藏书阁收字时,檀隐正趴在桌上睡的正酣,他把桌上的字帖敛好叠成堆儿,才出门去檀居庭了。

会心前脚刚走,夏濂后脚溜进来了,他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走到了檀隐那边,拾起桌上的字帖翻阅,可惜他饱食终日游手好闲,连通用的云隶都写得歪歪扭扭,更别提钻研这“中看不中用”的“鬼画符”了!

还别说,他虽然看不懂这“鬼画符”是什么意思,但看其字迹工整,长短均衡,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旷神怡,冲这点他就忍不住去檀隐,古语有云:字如其人,檀隐即使睡着,身上居然带有一股比醒时更加飘逸出世的气质,令他不觉看呆了……

会心拿着檀隐的外衫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夏濂高高举着笔在蘸墨摹字,认真的态度不由令观者肃然起敬,他蹙起的眉头令人不由想要将那褶皱铺平,可等会心走到近前……

他默默把外衫披到了檀隐肩上,默默拿起檀隐的“作业”出门往“竹门贵”去了……

会心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那是多么养眼的画面,可最后生生被画中的石头和杂草毁的一丝不剩。

人都说字如其人,这小哥真白瞎他那张惊世骇俗的脸了!

他这边正想着事情,哪想到竟撞上一个人,手中的字帖更是撒了一地!

会心急忙致歉,急急拾捡地上的字帖,要是让方丈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指不定分配到哪儿去挑水砍柴扫院子去呢,寺里眼红他这项差使的人多了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那个人居然也蹲下来帮他捡,他的手心向上一翻,字帖就都前赴后继的扑了过去,这项技艺神乎其神,看的他是目不转睛,更是心惊肉跳,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直到那人把字帖一股脑儿都塞进他手中,他都没回过神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怎么答无尘方丈的话,怎么离开“竹门贵”的……

无尘方丈点了点字帖,发现一点不寻常来,不管是哪一页,左下角都会多出两个字来,仿佛在传述什么,又好似只是无意之举。

檀隐醒来时,正到了午时餐点。

正梦见一个大红的房间里,她穿着大红的衣裳叉腿坐在大红的桌子上吃猪蹄,吃的乐不可支时,贴着红喜字的门突然开了,然后她就醒了。

眼前正站着风一吹就会倒的会心,桌子上胡乱的放着一堆废纸,画着乱七八糟的画,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听着会心的再次呼唤,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如惊弓之鸟一般在废纸堆里寻找什么。

会心摸不着头脑,“你在找什么?”

“我之前写好的字帖呢?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檀隐急的要哭了,那些字帖要是流传出去她就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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