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自身有一项自我保护的功能,那就是昏倒。当遇到什么过度的疼痛,恐惧,伤心等等之类的人就会本能的选择昏倒,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我逃避意识,清醒过来的人们依然会面临着之前存在的问题,但是昏倒的这一段时间已经对他的精神给予了极大的缓冲,因为至少在这失去知觉的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感受到之前那些让他不能承受的那些情绪的,同样的我在失去知觉的那一段时间里也没有感受到之前那种令人几欲发疯的恐惧,但很显然我并不是昏倒了,我只是被鬼迷住了!
有句老话叫做鬼迷了心窍了,意思是说干了什么特别让人难以理解的事而不自知,彼时的我就是毫无意识脑子一片空白,诸般念头皆无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到那一声犹若炸雷般的吼声在耳畔响起:“孽障住手!”接着眼前黄光一闪,耳听得“嗤”的一声,好像水滴滴在烧红的火钳上一般,而后一声惨叫响起,声音凄厉,撕人心肺,这一瞬间我终于清醒过来了。这是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爬到那棵歪脖松树的歪脖处了,双腿交叉扭曲盘绕着松树一手伸出拽着红布条,脑袋向前探出看情形是正要往那红腰带里钻呢!要知道就我这小身板平日里哪爬过树啊,可当时的我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着歪脖松爬了上去,我低头向下一看我的天哪怎么这么高,当时我吓了一跳,只觉得手一松,脚一软,便伴随着一声“刺啦”和一声“啊”掉了下来,之所以会有“啊”的一声是因为不管是谁从树上掉下来都会叫的,而之所以会有“刺啦”一声则是因为我从树上掉下去的时候裤裆被挂裂了,裂缝从裤裆处一直裂到膝盖处。我摔倒地上还没来得及叫疼呢就见一道黑影冲向了我一边手脚利落的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一边问我,“娃儿,没事吧?快试试胳膊腿儿还能动弹不,受伤没有?!”要是平时我指定已经哭的泪人似的了,可今天遭遇的事我这会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连哭都忘了,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咦!我好像认识他,可还没等我细想,就感到一阵阴风吹过,我汗毛立马竖了起来,不远处一个女人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比之刚才又黯淡了几分,正是那女鬼赶上来了,原来刚才黄光一闪已将那女鬼打出数丈开外,此刻它却又悄无声息的欺身飘来,我看着那女鬼越来越近有心提醒老人奈何心中着实恐惧以致口不能言,老人见我不回答他便伸手捏捏我的腿,又捏捏我的胳膊嘴里喃喃道,“应该没有大碍,没伤着骨头!”眼看着那女鬼已飘到老人身后,我很怕女鬼趁老人没防备伤了他,情急之下终于吼出了一句话,“有鬼啊!”老人用手摸摸我的脑袋微微一笑道,“爷爷在,不怕啊!”说着在我上衣口袋里塞了一张黄色的纸条,然后猛地一回头反手一掌抽在那个刚好飘到他身后的女鬼身上,一下子将那女鬼抽的倒飞出去,哇,好厉害,我心中恐惧立减的同时对老人生出无限崇拜,只是人有阳身鬼乃虚无,人身之力如何能作用到鬼物身上却是那时的我所没有考虑的。只见老人朝着女鬼倒飞的方向快步冲上一手抓出女鬼的腿直接将它掼倒在地,然后欺身而上伸出右手,中指与无名指弯下顶住掌心,其余三指呈鼎足之势张开,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向那兀自挣扎着起身的女鬼头顶上压下,很久之后的我才知道那是道家的一种指诀名叫三清指,亦称三山指,有道之士但掐此指诀便可隐隐带有三清威严,借此威严可开坛,驱邪,镇鬼等等,不过它并不是一种直接伤害灵体的指诀,只是能对其起到很强的压制作用罢了,三清道祖慈悲为怀,既冠以三清之名又怎么可能会不教而诛,一指定生死呢!果然那女鬼虽面目狰狞奋力挣扎却始终像被束缚住了一般难以挣脱,而且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一样身形越来越矮直至跪倒在地仰着头看着老人的右手颤栗不止,此情此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记忆的潮水向我涌来,我恍然大悟,是他,是笠爷!我终于想起来老人是谁了,笠爷就住在冢子冈后的花山庙里,他什么时候住到那里的我是真不知道,不过听我爹说最开始的时候那庙里只有一个哑巴,大概二三十年前的某一天笠爷才住进那里的,据说笠爷本来就是花山附近一个村子的,几十年前我们这里盛行一种叫一惯道的邪教害了不少人笠爷家的人也有误信此教的,最后被害得家破人亡只剩下了笠爷一个小孩子,后来一个云游至此的游方道长把他收为徒弟带走了,自此杳无音讯,直到数十年后的某一天他才又突然回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昔日老友也大多不在了,物是人非,他也没有家人就在花山庙里住下了,后来我们熟悉之后我也曾问他为什么回来,他只是笑笑说,“狐死首丘叶落归根,人一老就特别容易回忆过去,想家了就回来了!”自他回来之后经常穿梭各村庄之间帮人看风水,相阴宅,也不收取任何酬劳,乡民淳朴过意不去有时候硬要给,他也坚辞不受还说花山庙也是公家的地方他住在那里可也没给谁掏过一分钱,渐渐地十里八村的人们都知道花山上住了个能人,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都要找他问个日子什么的,村里的劳力们都尊敬地称呼他为笠叔!
九几年的一个夏夜,月朗星稀,蛙鸣阵阵,夜幕下的冢子冈一派祥和!那个时候人们生活水平低也没有空调电扇,夏夜闷热难以入睡,人们便三五成群的在村头的打谷场上乘凉,这里不时有习习夜风吹过,惬意的很呐!乡亲们在这里交谈着家长里短往往要到半夜才各自散去,那年的我也不过才四五岁可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在了脑海里再也不曾遗忘,那天晚上正在乘凉的人们忽然听到村南头有人大喊大叫,人们以为谁家招贼了赶紧都跑了过去,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没理会我爹让我回家的命令,趁他没注意偷偷的顺着人流跟了去,到那之后才发现不是谁家招贼了而是有人发疯了,有个人****着上身在场上的柴火垛前撒泼打滚,在场拥挤着很多村民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因为谁靠近他咬谁,刚才已经有人吃了苦头,隐隐间听到人群中在议论说学东怕是撞邪了!学东就是发疯村民的名字,他姓程。这么一会儿功夫程学东已经不光是撒泼打滚了,而是用自己的脑袋狠狠的往地上撞,他用力奇大,就好像脑袋不是自己的一般,只几下便撞出了血来,一边撞还一边叫嚷着让他女儿来看他,程学东明明是个大男人,此刻却偏偏是个妇人的声音,场景极为诡异,他说他好几年都没见过他女儿了,门前长满了野草也没人帮他清理,可村里人都知道程学东跟他媳妇今年结的婚,他根本就没有孩子,哪有什么女儿啊!程学东他媳妇听丈夫满口胡话急的在一旁直抹眼泪,可是却也真不敢靠近他去!这时人群中有懂行的老人说学东怕是冲着啥了,你们去拿两根筷子来夹他中指,看能不能制住他,众人正无奈间听到这么一个方法哪敢怠慢,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而且看着情形任谁都知道这恐怕不是发疯,于是一群年轻的劳力手拿寻来的竹筷慢慢靠近程学东后一把扑了上去把他死死的压在地上,旁边的几个汉子立马拿着筷子夹在了他的右手中指上,程学东被压在地上脸憋得通红可还是重复着先前的那几句话。有老人在旁边说,“别留手,这会儿可别怕夹坏他,得使大劲!”话音刚落程学东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你就是夹死我都没用,你不让我女儿来见我,不给我好好修修房子你就是夹死我我也不走”,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地上撞,围观村民俱是一惊,这还真是撞鬼了!压在他身上的人一看他又在撞脑袋,也顾不上害怕,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头发向后扯,把他扯的脑袋后仰这才阻止了他自虐,众人一看用竹筷夹他手指非但没起效果反而惹恼了他身上的那个东西,都手足无措起来!正在这时有人指着南边田地方向大喊,“好了好了,没事了,救星来了,你们看那不是笠叔嘛!”众人都伸着头去看,我的目光也穿过重重人影往那边望去,只见明月清辉之下,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拉的老长,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老人正健步向这边走来,早有村民迎了上去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老人过来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都叫嚷着笠叔赶紧给看看。压着程学东的几个汉子也喊着说,笠叔快来,俺几个快顶不住了。老人走到被压在地上的程学东面前,冷声问道,“你是谁,想干啥?”程学东也不答话,嘴角邪魅的一笑,腰身趁人不备猛地一用力将背上的汉子甩到了一边,双臂用力挣脱,撑着地面就要爬起身来,围观众村民都是一声惊呼向后退开,本来就在后面的我顿时被挤得更靠后了!我好奇心切,加之年幼,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并没有感到什么恐惧,顺着人群中的缝隙便往前挤去,只见老人手捏一个奇怪的姿势置于程学东头顶,几个大汉都压不住的他却忽然好像被千钧巨石压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身子也被迫重新俯趴在了地上,老人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说说吧,为什么要纠缠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