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隐在一旁观看场中混战,又听二师兄一口咬定吴非练有邪功,想到昨天在邀月楼中他躲避飞针的身法与今日出包围圈的鬼魅身法如出一辙,越发坚定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了不得的宝物。想了想今日前来华山的目的,又看了看眼前的局面,王欣心中有了计较。
场中七人激战正酣,吴非想要再使身法脱离包围,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逼近,于是喊道:“快蹲下,有危险!”一个驴打滚从周风裆下出了包围。
几声“嗤嗤”的破风声响,场中几人均应声倒地。
过了一会儿,见再没暗器射来,吴非首先站起身来道:“大家起来吧,没危险了。”
等了许久没人起来,吴非觉得不对劲,过去翻看地上众人。翻到第三人时,吴非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一把长剑已架在颈上,回头看来人,正是二师兄。
“你……简直禽兽不如!同门之义都忘了吗,竟下此狠手,想把我们都赶尽杀绝!”二师兄义愤填膺,此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凛凛不可侵犯。
“这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干的,这里还有第八个人吗!”
“这……这里真有第八个人,只是被我甩在了后面……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的意思是你口中的第八个人杀了师兄弟们?”
“我觉得另有其人,这杀人手法像是魔教血影堂的杀手所为。”
“连魔教都扯出来了,我看你就是魔教,练的就是魔功。就是你!杀了师兄弟们!”
“我……我都喊了有危险,让大家蹲下了……怎么可能是我!”
“这正是你的奸诈之处!当时你已被围困住,败相毕露,故意出言惑人视听,趁机出手暗算。真打得一副好算盘!现在见到有活口,又借此推脱。小小年纪,就如此大奸大恶,怎能留你在世上!走,跟我去见长老!”
说罢,二师兄便要押着吴非往长老处去。
吴非看到张山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急忙求救:“张山,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是冤枉的!二师兄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你总该相信我吧。”
却不料张山投来鄙夷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看错你了”。吴非心中一酸,又失去了一个朋友,一时心灰意冷,跟着二师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峰走去。
忽听得一声惨叫,吴非回头喊道:“张山!”却看到张山好好地站着,周风砰然倒地。
“你…你会妖法!”二师兄连手里的剑都不要了,不要命地向远处跑去,边跑边喊“救命”。
吴非向张山走去,张山边摆手边后退,大喊:“你不要过来!”脸上充满了惊惧之色。
吴非无奈地停下脚步,张山如蒙大赦,飞快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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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只剩下四具华山弟子的尸体。秋风萧瑟,吹得两旁树林哗哗作响,吹在吴非瘦小的身板上,吹起了满怀悲怆。天下之大,可还有小小少年容身之所?
突然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悲风中像是勾起了天地脉动,一下一下敲打在吴非心上。回头看去,是王欣翩翩走来,罗裙轻扬,步步生莲,面带浅笑,眉目含情,仿佛洛神临尘,日月为之失色。
这动人的美丽画面,在吴非眼中却是阴森黑暗,直如修罗杀场,死神勾魂而来。王欣此时绝不是为了求助华山,昨晚已听得一清二楚,她将为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宝贝挥动屠刀。
“这些人是你杀的?”王欣轻启贝齿,音如天籁,吴非心中一荡,竟难以产生敌意。
“我怎么会杀同门师兄弟,是七杀手干的。”
“白逸尘,他们好像已经不是你的师兄弟了吧?”
此言一出,吴非满面愕然,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一直在暗中观看?”
“原来你也是七杀手!难怪在邀月楼会安然无恙,屡屡躲过飞针,更是与七杀手斗得难分难解。使得一手好苦肉计!小小年纪,如此了得,真是留你不得!”
吴非闻言错愕之际,凭着直觉伏倒在地,正要起身,却觉右腿一麻,使不上力,顿时摔倒在地。
王欣缓缓走来,摇曳多姿,不改妩媚之态,面带戏谑,揶揄道:“你怎么不跑了?”
声音悦耳动听,吴非却像落在数九寒天的冰窟中,寒气从头顶直灌到脚底。因为莫名的宝物,竟要葬身于此,他不甘心。江湖豪侠之梦还未开启,便要落幕了,命运为何如此残酷!
“你……你为什么也用银针作暗器?”
“呵呵呵……”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话语却让吴非如坐针毡,“你已经看出来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王欣从怀中掏出一物,走到一具尸体旁,用刀割开皮肉,用那件东西蘸了发黑的人血,往地上按去,地上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大手掌,掌中排布着构成正三角的三个圆点。
正是魔教血影堂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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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张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愣愣地看着那只血手印。
一切都想明白了。邀月楼的血手印,华山山道上的血手印,都是同一个模具按出来的,都是同一个人按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血影堂,什么七杀手,都是骗人的。抛绣球招亲是一个骗局,魔教杀人也是骗局。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有意或无意,一旦被卷入这个局,都要死。就算没有被怀疑身怀宝物,也难逃追杀。若非天生灵觉出众,能预知危险,恐怕在邀月楼早已喋血当场了。如今王家再造杀孽,将华山也捆绑在同一条船上,将山下之谎也圆满了。为何要放走两个人,为什么呢?一个视我如仇敌,一个却曾胜似亲兄弟,如今都认为我是杀害同门的凶手。就连死,都要让我背负污名。如此心机,如此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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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欣收起手印模具,站在远处浅笑嫣然,仿佛身边不是尸体,而是娇艳的鲜花。
“我在这里射一把银针,你还能躲开吗?”声音丝毫没有死亡的气息,倒像是贤惠的妻子问丈夫早餐想吃点什么。
吴非仰望苍天,满腔悲愤无人诉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上的第一课,也将要是最后一课了,吴非收获无穷,但还用得上吗?
“准备好了!”
一把银针激射而来,是漫天花雨。
吴非早在邀月楼就见识过了,可这时站不起身,纵是觉察到危险来袭,也难以避开。一个侧滚翻,“嗤嗤”两声,数枚银针打在左腿上。这下吴非彻底没法动弹了。
“好毒药!”吴非不怒反笑,一脸无畏,讥笑对方的下三滥手段,“暗器本不下流,却被一群下作之人喂上毒药,暗中伤人,坏了暗器的名声。”
“去阴曹地府发表你的高见吧!”
王欣也不动怒,笑得更加开心了,离吴非也越来越近。
又是两次银针打出,吴非四肢彻底失去了知觉,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王欣走到近前,却不动手,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吴非紧闭双眼,扭头不看,心底大骂,嘴上却不出声。这时,他又听到了昨天在邀月楼前那棵树下听到的声音在叫唤他。果然是幻觉,他肯定了想法。在死前解开了一个谜团,也可以少带一点遗憾去阴司了。
“你想怎么死?”
吴非感觉有东西在脸上摩擦,刮得生疼。一张开眼,是一把短刀,刀柄刻着一个“欣”字,式样与当日那偷袭自己的黑衣人手中所持的一般无二。
王欣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猎物,觉得其生死已尽在自己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