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悠悠醒转,入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难辨阴间阳世。身上剧痛传来,吴非伸手一摸,破烂衣衫犹存,刀创灼伤还在,血水脓液不再流出,伤口结了一层薄痂。刚要大口呼吸,胸口一痛,吴非大声咳嗽起来,原来肋骨已经断了三根。吴非想要站起身来,却发觉腿脚无力,不知是力气尚未恢复还是已经摔断了骨头。
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吴非想起昏晕之前发生的事,用力呼唤付青,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传出阵阵回声。难道真的到了阴间地府,原先还在平地上的一个大坑之中,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付青没有回应,只有回声绕梁不散。吴非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吴非不死心,伸长了胳膊向四周摸去,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入手处不是泥土,而是光滑的墙壁。吴非不再迷茫,安静地躺了下去,默默积蓄力量恢复元气,将身体的剧痛抛之脑后。
————————
“吴非……吴非……”
吴非躺下后不久,只觉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间就要睡着,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还有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毫不费劲地睁开双眼。却无奈地发现,开眼闭眼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一片漆黑。醒来后呼喊声消失不见了。
“谁……谁在喊我……付青……是你吗……”
没有应答。
吴非捂着疼痛的胸部,失望地躺了下去。断了的肋骨压迫了肺部,致使呼吸非常困难;内力几乎被抽空,根本无法用皮肤进行呼吸。体内的那股怪气倒是还在运转,只是非常微弱,很难感应得到。想要完全恢复,没有十天半月的调养很难做到。可是这里没有食物没有饮水,连基本需要都无法供应,生存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吴……吴非……你……这小……小子……原……原来还活着啊……害……大哥……为……你担心了……大半天……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祸害……遗千年……”
一阵话语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闻,传到吴非耳中。他一激灵下猛然坐起,用尽全力使声音不出现颤抖。
“付青……你这小子……大哥以为你死了呢……终于甩掉你这个跟班了……没想到你这祸害还是活了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可怖,但听在他们耳中却比天籁美妙上一万倍。终于又在一起了,不用孤独地在黑暗中死去。
————————
付青的情况比吴非更糟糕。左臂摔断了,肋骨断了五根,内脏如翻江倒海般沸腾,恐怕还留有内伤。
吴非此时又恢复了乐天的本性,大脑快速转动,不再如刚才那般怨天尤人。吴非活动了一下腿,恢复了点知觉,并没有摔断;付青的腿也能行动。辨明方向后,两人无法行走,就在地上挪动前进。
才爬行了五六步路,吴非就撞到了头。付青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又化作喜悦的笑声。吴非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付青的右手,两人激动无比,久久无言。黑暗中触觉特别灵敏,吴非只觉得付青的手很小,入手柔软滑腻,十分好摸。对比起自己粗糙的大手,付青真像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付青首先打破了沉默。
“小弟,你平常不是自诩诸葛再世、子牙重生吗?倒是说说我们现在何处,如何出去啊!”
重逢的惊喜带来了莫名的巨大力量,疼痛被驱逐到了黑暗深渊中,镇封起来。
吴非说出自己刚才的推测。两人恢复了点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携手走到了吴非刚才摸到的墙壁边。吴非让付青站在原地不动,自己则扶着墙壁往前走。没有花多少工夫,吴非回到了付青身边,说出自己的结论。
周围的墙壁是圆形的,两人很有可能掉落在了一口深井之中。这口井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岁月变迁,被埋在深深的土层之下。水教老鬼那惊世一击打开了封土层,两人正好在井口上方,便掉了下来。
付青一阵沉默,吴非这番结论给两人宣判了死刑,连井口在哪里都望不到,怎么可能出得去。
吴非现在心情大好,出言安慰付青,保证自己元气恢复得差不多时就以紫气照亮井壁,来探寻出路。
付青紧紧握住了吴非的大手。
————————
紫气弥漫,给井中的两人带来些许光亮。吴非暗自懊悔不该将剑扔出去,不然以那两颗明珠之光,不见得输给这微弱的紫光。
吴非伤后内力有限,两人抓紧时间探寻井内的情况,一寸都不肯放过。从搜寻面积来讲,井口不算太大,一丈见圆;但从实用角度看,实在是大得离奇,非普通人所用。可想到这口井深不可测,又不必拘泥于它的大小了。
吴非正好看到离头顶一尺处的一段井壁与众不同,其他井壁都是用青砖一块一块垒成,而这块井壁竟是完整的一块大理石,光滑无比,高一丈,宽半丈。待要喊付青过来细细探究,内力无以为继,紫气飞速逸散,光亮渐渐消失。
————————
吴非在黑暗中高举双手摸索那片区域,可惜只能碰到底部,除了触手光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付青勉力运起真气,使出治疗之术,全力为吴非恢复伤势。
吴非休息片刻,气运左掌,紫气聚焦成一道光束,扫向那块大理石。吴非没法跳起来,只能依靠肉眼观看,费了老大劲却毫无收获。
正要气馁沮丧之际,付青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他坐在井壁旁,无意中碰到一块青砖,竟然能够活动。于是两人仔细摸索起来,共发现了九块能够活动的井砖。当第九块砖被抽出来的时候,两人头顶发出隆隆巨响,像是有巨石在转动。随后井中居然出现了微弱的亮光。
两人抬头看去,那块外观特别的大理石转动了一个方位,横在中间,厚度足有三尺,在左右两边各留出一尺左右的通道。
吴非双手攀在通道底部,刚一用力,胸部一阵剧痛,只能作罢。付青试了试神通,也没法用藤蔓送自己上去。
无可奈何之下,两个人只好默默打坐,争取尽快恢复功力。
一刻钟后,大理石缓缓转动,竟然自主合上了。井中再次一片漆黑。吴非去找那些挖出来的砖头,惊奇地发现它们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井壁恢复了原样。
吴非好奇心起,将九块青砖又抽了出来,大理石门重新打开。一刻钟后,大门自动关闭,青砖回到原位。
如此异象,令两人颇为叹服。付东流讲的最离奇诡异的故事里也没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于是两个人再不说话,只等功力复原。
————————
付青调动体内全部真气,化作两根粗大的青藤,卷住两人往上生长,将他们一直送入大理石门内。
青藤散去,吴非看了一眼付青,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吴非心中一痛,伸手要去搀扶,却没想到一个踉跄,自己先倒了下去,又带翻了付青。两个人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付青本要大骂,可看到吴非那复杂的表情,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之后,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完了短短的甬道,推开尽头的一扇木门,进入了一个小石室。石室一丈见方,像是从山体中生生挖出来的,但四壁非常光滑,显然磨过光。房内有一张大理石圆桌,桌旁放着两张石凳,墙角堆着一堆杂物,其他再无一物。
吴非、付青早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全靠求生的意念支撑。此时虽然没有出井,但从黑暗中进入了光明里,憋着的气一泻千里,连滚带爬坐到石凳上,靠着石桌一动也不想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