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落下之时,黎世兴才下了山脚,此时天边一片血红,原本美丽的火烧云映出的,却像是人间炼狱一般的血红之色,配合着人们如今的心情,着实让人恐惧。
距离完全天黑约莫还有半个时辰,黎世兴赶紧聚集守在各个入口的手下,命令他们往悬崖底部赶去,必须尽快找到王勉的尸体!
随后,他带着两个随从走进落日村,准备带走林昕。黎世兴是在某些时候也算是言出必行的人,说好凌迟一千道,绝对不会在九百九十九道之时让你断气。
原本此事乃是黎世兴霸道,林昕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可黎世兴自从当年坐上龙虎寨二当家位置,从他被称为黎老虎之后,最痛恨的就是反抗。王勉的用钱砸人和暴起袭击让他震怒,悬崖上的算计更是让这只老虎马失前蹄,差点丢了性命,他如何能忍得?如今王勉已经坠崖,可他的母亲只是晕了过去,就让她代替王勉承受怒火吧!
三人行走快速,直奔林昕那破旧的老房子。
此时全村人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了个大概,年少者更是被长辈告知黎老虎当年的点滴事迹,均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没有亲眼看过的,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肥胖的土财主当年竟是土匪头目!
不少人还在震惊黎世兴当年以及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时,看见三人凶神恶煞,匆匆走过,皆是噤声,甚至有胆小者竟然不自觉屏气,待三人走过之后,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今天在群情激愤的情绪下许多喊出了住手,甚至主动站住来挡住黎世兴的人,困住两个随从的人,只觉得内心冰凉,冷汗直冒,在三人接近时皆是或转身或低头或进屋躲避,生怕被认出。
也是,群体分散后,情绪过去后,这些村民都是散兵游勇,如何还有直逼黎老虎锋芒的勇气和能力?犹如一排沙袋叠在一起能抵御滚滚洪水,一个沙包只能被淹没冲垮。
望着三人的背影,村民都知道他们将要去哪,而那个地方又会发生什么。几乎每个人都打了个冷颤,都赶忙回家,锁好门窗。
三人来到老房子,破旧的大门紧紧闭合,像是不太欢迎三位来客。一个随从提脚便踹,双扇木板门应声倒地,却并没有掀起半点尘埃。
屋子虽然狭小破旧,屋内却干净整洁,环顾除了四壁,只得简单几件家具。
两个随从仔细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林昕,黎世兴转念一想,对两人略作吩咐,自己转身往西走去。
是夜,是个难眠之夜。黎世兴的手下将王海城的家,村里郎中的小房子,城里各个医馆,甚至落日村全部村民的家都搜索了一遍,林昕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迹可寻。
人们看到林昕的家燃起了熊熊烈火,看到王海城被两个随从架走,听到了杨花的哭喊,然而这一次,谁都没站出来,皆是紧闭了屋门,强装入眠。
此刻悬崖底部搜寻的众人已经停止搜索,他们近乎掘地三尺的地毯式搜索竟没有发现少年的尸体。悬崖陡峭石质,泥土贫瘠,无法长出太粗壮的树木,排除了尸体挂在悬崖树枝的可能性,每个人都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是被坠入灵渠被冲走了。只有这个解释,自己受到的责罚才能降到最轻。
此刻的王勉犹如死人,静静地躺在山腰崖壁的石洞中,其胸膛的衣服里透出微弱的蓝光,散发出不可觉察的光晕,覆盖着这具瘦弱的躯体。
……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平山东面,也驱散了些许西面断崖的幽暗。王勉揉了揉眼睛,猛地睁开眼。
我没死!
似乎是难以置信,王勉快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村里老人说过,鬼是没有下巴的。王勉欣喜若狂,自己真的还活着!
环顾四周,王勉发现自己竟在悬崖壁上的一个山洞里,身边散落着水果和干粮,洞口还有一卷藤蔓。洞口外面的云雾缭绕,光线不足,略显阴暗。
突然,王勉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胸膛原本凹陷,肋骨断了处,摸了摸原本疼痛不堪,满布淤青的手脚和后背,发现自己原本受的伤竟然完全好了!难以置信。
想到朦胧中看到的那个背影,王勉断定,自己定然是被仙人救下了。
而这里,是仙人的洞府!
摸到胸膛衣服里有一个硬物沉甸甸的,王勉伸手将这物体掏了出来,是一颗拳头大小淡蓝色的水晶。王勉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水晶。水晶通体淡蓝色,色泽均匀亮丽,形状如桃,触感冰凉。
这是,仙人的馈赠?王勉若有所思,朝洞内一拜,心中感激。
仙人对自己太好了,不但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治愈了自己的伤势,更是给予了果腹食物,甚至还留下了贵重的水晶。有了这水晶,自己的母亲就能改善生活了,王勉珍重地将水晶收起。
因担心母亲,王勉匆匆吃过食物,拾起藤蔓便准备下山。不料藤蔓为侍女所采,她本就没考虑少年有活过来的可能,所采藤蔓带刺也不在意。
王勉右手被刺所伤,手指被扎出三个小孔,正汩汩冒血。忽然感觉胸膛传来一阵温热酥麻感觉,直达右手指间,而右手此时停止了流血,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王勉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这是不可思议的的事情。他立即伸手从胸膛衣服里面掏出水晶,感受着水晶上传了的点点温热。
这是什么水晶!竟然能让伤口快速愈合,更让伤处完好如初!
王勉看了看水晶,再看了看右手受伤的地方,此时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点点血迹。王勉难以置信,咬咬牙伸出右手用力抓在藤蔓上,忍痛让手被藤刺扎出小孔,流出鲜血。
这次王勉双手置于身前,左手握着水晶,右手留着鲜血,目不转睛的盯着双手,可以明显感觉到左手水晶微热,一阵酥麻从左手传至右手,而右手的几个伤口几乎同时止住了流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这是仙人的法宝!
看着完好的右手和手上已经凝固的血迹,王勉震惊,欣喜。接着他又用藤刺试了左手,左脚,右脚,腹部,胸部……最后,他咬牙一拳将自己的大腿打得红肿淤青,发现只要身体受伤,无论流血还是淤青,水晶都会传出温热,接着一阵酥麻感传至受伤部位,伤处迅速恢复。
渐渐的,王勉产生了一个念头,并隐隐期待。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的安危,得立即下山。
王勉珍重地将水晶收好,在看在洞口观察地形。
此时阳光已经有些许照射进悬崖深渊,王勉能看清下方是无尽的深渊,藤索必然不够长度,但是崖壁右边约三十丈的地方就是断崖切面边缘,相较于断崖,边缘的东面坡度不大,只要能达到边缘就能安全下山。
心里有了决断,王勉立即行动,现将藤刺全部拔出,然后各条藤蔓连接成藤索,用双手大概测量了藤索长度,小心翼翼地绑在洞口一颗小树枝主干,然后一手抓住藤索,一手抠住山石凸起的地方,前脚试探,采稳,后脚跟上,缓慢移动。
林昕平时会上山采药卖给医馆,因为东面的药草几乎被人采完,生活所迫,林昕便大胆在峭壁上寻药,王勉曾多次陪着母亲采药,也渐渐熟悉了在峭壁上移动的基本技能。
三十丈的路程,王勉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攀爬完到达悬崖边缘,有好几次身体几乎无法承受,手脚开始抖动抽搐的时候,胸膛处传来一股暖流直达四肢,这才让王勉重新有了气力走完全程。
稍微休息了一会,王勉快速下山,此时田里出奇的没有一个人在劳作,王勉为怕黎世兴会派手下巡逻,迅速窜到一块菜地,将惊鸟的稻草人的蓑衣和草帽摘下,披戴在自己身上,帽子尽量遮住脸庞,往村里走去。
村里安静的出奇,路上只有孩童行走,也不玩耍,个个面色凝重。
王勉轻车熟路,走着小巷回到家,火早已熄灭,昔日贫寒却温馨的家,如今只剩下满地灰烬和熏的漆黑的土墙。
“呜!”
王勉想吼叫出来,却又瞬间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快速冲到房子里面,跪在地上发疯似的拨开灰烬,心里一个恐怖的想法遏制不住的滋生。
王勉双眼血红,表情惊恐,眼泪止不住地溢出,划过脸颊,滴落在瓦砾上,“吧嗒,吧嗒”。这不是哭,他已经说过自己不会再哭了,这是流泪!
王勉发疯般不断拨开瓦砾灰烬,发似哭似笑的声音。直到,一声熟悉的叫唤。
“铁蛋,你回来了。”
王勉转头一看,王大爷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微微苦涩。
“王大爷,我母亲呢,我母亲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王勉几乎是扑过去,抓着王大爷询问。
“哎,孩子,你的母亲没事,我将她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王大爷苦涩一笑,蹲下身体,与王勉对视:“孩子,你真的闯祸了,快走吧,离开这里。”
“不,我要见到母亲,我要亲眼看到她。”王勉低吼,忽然低声哀求起来:“王大爷,求求您带我去见见母亲……”
王大爷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转身出门。
“傻孩子,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