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钟言幽幽醒转,只觉得浑身一阵舒坦。斜阳打在钟言的面庞之上,照得刺眼,让他有些不大好受。
适应了好一阵时间,方才能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白色人影。
“你是谁!这是何处?”
钟言如同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跳起,冲面前的人影大声呼喝着。
这人影便是先前的白衣男子,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钟言说道:“你这孩子好没道理,自己莫名从天砸落,毁了我的住所,现在倒又好意思审问起我来了。”
听了男子的话,钟言回想起先前的事情,模糊记得自己从崖边坠落之后,古玉崩碎后流出的能量几近吞噬自己,在触碰到那团金色光球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看了看周围,发觉自己正处在一片坍倒的废墟之上,周围皆是些拦腰折断的树木,枝桠吹散地到处都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灾难。
抬头细细打量了面前的男子,手无寸铁,一副书生模样。虽然未曾放松警惕,但心中的担忧倒是消了不少。尤其是对方那美得不像话的面孔,让钟言莫名觉得心安。
“我叫钟言。”
钟言有些紧张,但此刻他牵挂着钟礼与乐擎的安危,只想迅速离开这里,顿了一会便继续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告诉我出去的路吗?”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你是如何进到这里来的?”
声音仿佛透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力量,钟言浑身一颤,如同得了着了魔怔一般,黝黑的瞳孔变得有些迷离。
恍然间生出了种难以言状的信任,白衣男子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缘由告知给了前者。
“这样吗。”
男子轻声感叹,那道蛊人心惑的力量也随之消散,钟言登时恢复了清明。
旋即钟言心间大骇,自己怎么将事情全告诉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却也不疑他,只当是自己一时大意,暗自恼火。
“此处名唤万妖古渊。”白衣男子开口道。
“万妖古渊!”钟言愕然失声,他曾从些古籍上了解过这地方,传闻这里遍地妖兽,无数从云大妖盘踞在此地,处处皆是险境,连大魏的军队都不敢踏足。
白衣男子微笑道:“听你方才所说,寒州州统夏侯烈摆明了是冲你父子而来。夏侯烈为人谨慎,知道你跳崖之后,虽然不敢进到万妖古渊之内,但必然还会派人在外面搜索,你若此时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不若在此暂居些时日,避避风头,待到他们真以为你坠崖死去,再做打算,如何?”
钟言听了对方的话语不免有些心动,转瞬却又摇头否定:“可这万妖古渊妖兽遍地,只怕不比外界安全。”
“这你大可放心,我与这块地盘的妖王交情还是不错的。”
“妖王?交情?”钟言疑心愈重。
不止如此,在没有搞清楚面前这男子的来历之时,钟言也不敢信任对方。二人非情非故,他凭什么替自己考虑到这些?
白衣男子表情依旧温和,仿佛看透了钟言心中的戒备:“我若是要害你,早趁你睡着的时候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落脚的地方搞定吧。”
男子指了指钟言脚下的一片废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铁斧,随手抛向钟言。
钟言手忙脚乱地接住,却感到些迷糊,怎得就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话走了?正满腹疑团地思量着,却看那白衣男子直接转身,自顾自地向林中走去。
“喂,你就让我一个人做么?”钟言喊道。
“我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有力气干这等粗活。”男子的声音渐渐飘远。
“那我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呢!”
话音刚落,钟言边上的一片断壁忽地坍塌下来,顶上残留的房梁陡然陷落,向钟言头顶滑去。
不好!钟言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招架。
粗大的房梁连带着周边的瓦石轰然砸落,又是荡起阵阵烟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将浓尘席卷而去,方才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一地的乱石碎瓦之上,钟言呆呆地看着自己托举着千钧石木的双手,巍然不动。
似乎,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了不得的变化?
天空之上,白衣男子脚踏虚无,凌空而立,俯视底下呆滞的钟言。
“便让我试试,你是否有资格承载我的夙愿吧。”
......
......
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关于如何建个住所出来,钟言想来想去都没点半点头绪,于是干脆不再去纠结,打算着先去劈点木材,待白衣男子回来再做打算。
周围皆是刮断的粗木枝干,钟言也不用费力寻找些木材,再加上那莫名得来的神秘力道,砍起树木来如同砍在薄纸之上,一触即溃,倒也不算费劲。
唯一令钟言有些难受的是,从昨日逃离易淮城到现在,自己似乎仍是粒米未沾......
钟言将一大堆零散的木块捧到了一块,抽出一根细长的枝条,俯下腰打算将其捆绑在一起,却没由来得一阵眩晕。
是饿过头了么?
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钟言轻轻按了按眉头,睁开双眼,却惊奇地发现,周遭的景象竟在不停地变幻!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梦幻迷离,光华攒动。
宛如走马灯一般,迷迷糊糊中,钟言眼中的画面不断流转,浮光掠影,一晃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象方才定格在一片漆黑之中。
“言儿,言儿!”
一阵急迫的呼声将钟言惊醒。
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钟礼正满脸焦虑地对着钟言催促道:“言儿,你在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上马!”
“父亲?”钟言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啊,少主!”
乐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急切地冲着钟言道:“蟒山贼已至,少主速速上马随我等突围吧。”
“蟒山贼?”
钟言一脸木然,看了看左右,才发现除了钟礼与乐擎,那百余骑甲士也是严阵以待,目光殷切地望着自己,似是在无声地哀求着自己,期盼自己迅速上马,好立刻突围。
钟言愈加混乱,自己不是早已经摆脱了蟒山贼的追击,在虎纹军的威逼下跳入万妖古渊了吗!可眼前的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晚风习习,树影婆娑,这一切都是那么得真切。
钟言掐了掐自己腮上的软肉,感到一丝疼痛,没有半点虚无缥缈的感觉。莫非,之前的遭遇仅只是黄粱一梦?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这一切原来只是场梦罢了。”钟言喜极而泣,直接拥入钟礼的怀中。
“啊”
一阵凄惨的尖叫声传来,钟言猛然一惊,却发现包括钟礼乐擎二人在内,所有人具是面色惨白。
闻声望去,才骤然发觉,那些面目狰狞凶悍的蟒山贼,已是遍布在自己这堆人的周围,挥舞着手中滴血的屠刀,肆意屠杀着四下逃窜的百姓。
有些奇怪的是,那些如恶鬼般凶残的蟒山贼军,仿佛看不到自己这堆人,对自己这百余军士视而不见一般,即便是擦肩而过,却也未曾有所停留,追逐着其余的百姓。
不过,面对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钟言根本无力思考到这些细节。
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杀戮在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着,钟言的脚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尸横遍野了。
“赶紧走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钟礼一边催促着,一边强行搀着钟言坐上一匹无人的战马之上。
钟言恍然回神,看着钟礼那满是认真的神情,担忧地问道:“那这些百姓该当如何呢?”
“蟒山贼军两千有余,我们这百多老弱军士如何救得了百姓?”
“那便放任他们死去不管吗?”钟言颤抖道。
“难不成还要让我们上去给他陪葬?”
这一刻,钟言只觉得父亲的表情有些陌生,那不带一丝情感地反问道让他一时愕然。
心中隐隐觉得不该这般,却不知要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