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纹底绣着凤凰的锦罗纱,逶迤拖地的粉红色长裙,风髻雾鬓中一只湖蓝色长钗,衬得裴沁儿的三千情丝乌黑发亮。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丝杏花香充斥在裴沁儿鼻翼间,仔细一闻,又闻不到。
“沁儿,你……好美!”
裴沁儿之前一直在山中生活,整天跟着师父习武,风吹日晒的,皮肤有些粗糙。下山后,做了唐栩的侍女,东奔西走,打打杀杀,裴沁儿自己也不像其他女孩子喜欢打扮,所以一张脸显得其貌不扬。现在,凤冠霞帔的裴沁儿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人眼前一亮。
裴沁儿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觉这和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就要成为唐栩的新娘了。
想起唐栩注视自己时眼底温柔的目光,裴沁儿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
“唉,看见沁丫头的样子,老身也想起了当年自己出嫁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都成了一个老婆子,老眼昏花,有时候,连人都辨不出谁是谁了。”老夫人不禁感慨。
“奶奶,谁说奶奶老了,奶奶还可以传授柔儿医术,奶奶才不老呢!”唐雨柔见老夫人伤感,便伏上老夫人膝头,笑着说。
老夫人顿时笑开了,手点着唐雨柔的额头,“就你这丫头嘴乖!”说完又对裴沁儿说:“行了,沁丫头,折腾了这半天,我这身子骨也累了,你们几个丫头留这儿说说话,我就回去了。”
裴沁儿几人送老夫人出了房间,之后就嬉闹成一片。
“老夫人慢走。”采乐和采萍一直送老夫人出了院子。
“你叫采乐?”老夫人忽然转身,看着采乐问。
“是。”采乐福了福身,面色无异,心里却打起了鼓。
老夫人只是上下看了采乐两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老夫人离开,采乐和采萍回到院中,听见裴沁儿几人的玩闹声,采萍不觉喜上眉头,“沁儿姑娘真是好福气。”
“哼,能不能享这个福,可就说不准了。”采乐冷冷地看着房门,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算计,又略带一丝得意。
“大公子很是在意沁儿姑娘,你可别做什么傻事。”采萍看着采乐,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能做什么事?”采乐语气似有嘲讽,“上有大公子压着,中间又有你和素心拦着,她自己对我也是提防的很,万事都找你,我落得清闲倒也自在,若真要出什么事,恐怕也找不到我头上,反而是与她形影不离的你最有嫌疑吧。”说完,采乐竟自离开。
听了采乐的话,采萍脑中嗡嗡作响,这个采乐,不会真的下手了吧。
“出来吧。”老夫人走到花园,手中拐杖一敲,沉声说道。
“奶奶。”唐栩从假山后走出来,向老夫人鞠了一躬。
“哼!”老夫人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内心第一次有了无奈的感觉,“栩儿啊,你想要做什么,奶奶不管,也管不了,但是恪婧公主,老身是见过的,那身段和沁丫头简直一模一样,因此,老身也猜到几分。你长大了,有主意了,奶奶只告诉你一句,皇室不好惹,无论什么事,只要与皇家扯上关系,那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唐栩静静听着,不反驳也不应声。
老夫人想了想又说:“还有,无论你要做什么,答应奶奶,不得伤了沁丫头的性命,那个丫头,是个好姑娘啊。”说完,老夫人叹了口气,由白芷扶着回去了。
唐栩站在花园中,良久未动。
回到房间,老夫人命白芷关上门,又交代白芷:“这几日,沁丫头那边你多盯着点,我总感觉栩儿要做的事,很危险。”
“是。”白芷点头应道。
老夫人看着窗外的杏花,心里五味杂陈。也许是见了裴沁儿,才让她想起了自己也姓裴。裴雅之,一个五六十年都没人提起的名字,还有那段被岁月掩埋已久,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
可能是姓氏相同,老夫人打心眼儿里喜欢沁丫头,若是她真能嫁给自己的孙子,倒也是一件好事,可惜了……
喜服并没有什么不合适之处,裴沁儿命人送喜娘出去,又给唐栩写了一封信。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裴沁儿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件事,而如今,她希望时间可以再快一点。未来,只有她与他。
这天晚上,裴沁儿在梦中都是带着笑的。
第二天一早,采萍服侍裴沁儿起床。
“沁儿姑娘,大公子派人回信了。”
裴沁儿目光一亮,瞬间从床上坐起,“信呢?”
采萍偷笑,“人在外面候着呢,姑娘急什么,又不会跑了。”
裴沁儿对自己的急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佯装镇定的样子,实际上,穿鞋的手都有些发抖。
“行了姑娘,我来吧。”采萍拉开裴沁儿的手,细心地帮裴沁儿穿好鞋袜,又穿好衣服,净了面,还没将脸完全擦干,裴沁儿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哎……头发还没梳……”采萍无奈地看着裴沁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天不老,情难绝。”信上只有六个字,可是裴沁儿却已经看了好几遍,手指轻抚在纸上,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唐栩的字迹,如若珍宝。
采萍端了一盘新鲜的樱桃走了进来,笑意吟吟地说:“姑娘快来吃点樱桃,这可是大公子让人快马加鞭从汴京送回来的,可新鲜着呢。”
“老夫人和小姐那里送去了么?”将信放进贴身的香囊里,裴沁儿问。
“早就送去了,老夫人和小姐的都送去了,但是我们这里最多,剩下的都在厨房里,用冰镇着呢。”
“你一会儿去厨房,拿一些给你和采乐,再给连翘和白芷也送过去些,若还有剩的,就给屋里伺候的下人们分了吧。”裴沁儿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好甜。
采萍看着裴沁儿,抿着嘴笑:“姑娘真好,事事都想的那么周全。老夫人和小姐那里肯定不会亏了白芷和连翘的,姑娘就放心吧。”
裴沁儿这番交代着实打动了采萍的心。采萍无父无母,是一位戏班班主把她养大,后来戏班班主得罪了人,整个戏班十几个人都被人杀害,采萍侥幸逃走,后来被大公子所救。为了报恩,采萍就留在了唐府,之前一直在厨房做事,暗地里大公子却命人教她武功。后来泷阳之行,大公子带上了她。从小到大,她一直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在别人的嘲讽与不屑中讨生活,自从跟了裴沁儿,她才知道,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
她真心希望裴沁儿可以嫁给大公子,唐家能有这样一位少夫人,下人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裴沁儿看采萍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用手指一戳采萍的脑袋。
“哎呦……”采萍揉了揉额头,“好了好了,我这就去。”
采萍刚出门,就碰上了采乐。
“采萍,你等一下……”采萍本不想和她多说,可是想起裴沁儿的吩咐,就停下了。
采乐拉住采萍,有些急切地问:“那些樱桃,她吃了吗?”
“当然吃了,沁儿姑娘还说,让我们也去取一些,剩下的分给下人们。既然碰上了,你和我一起去吧,省得一会儿我还得往你那里多走一趟。”采萍意欲让采乐和自己一起去,谁知,采乐却拒绝了。
“她倒是挺好心的,我那份就不要了,送你了。”说完,采乐十分开心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采萍觉得采乐十分奇怪。
采乐笑着看着采萍,说:“采萍,你我入府时间差不多,又同为大公子办事,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趁现在还来得及,离裴沁儿远一点吧,你以为她真能当上我们的少夫人?呵,白日做梦!”说完,采乐拍了拍采萍的肩膀,走了。
采萍内心有些慌乱,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看采乐的神情,好像知道些什么,难道有人要对沁儿姑娘不利?
想了一会儿,采萍没有想出哪里不对,想着给沁儿姑娘办完了事再去找采乐问清楚。
吃完了整整一盘子的樱桃,裴沁儿有点撑,想到院子里去走走。
“下雪了!”打开房门,片片雪花点点落下。十二月都已经过半了,这是裴沁儿来到秦国,也是穿越到古代的第一场雪。
“哇,真凉。”裴沁儿跑到外面,雪花轻轻落在裴沁儿脸上,瞬间化成了水。
“姑娘,下雪了,回屋吧。”采萍看见裴沁儿在院子里,怕裴沁儿受了寒。
“我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下了雪,一点儿都不冷。”裴沁儿张开双臂,仰头看着天空,感受着脸上传来的丝丝凉意,空气很安静,静的她都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真好。
采萍进屋拿了一件披风给裴沁儿披上,看见裴沁儿嘴边的笑,不禁说:“姑娘,还是回去吧,一会儿雪停了就冷了,眼看着你和大公子的大喜之日越来越近了,要是姑娘在这个时候着了凉,大公子准得扒了我的皮。”
“胡说,唐栩那样好,他才不会做这种事。”裴沁儿并未睁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采萍你听,雪花落地的声音,一片,两片……”
“哦?我的沁儿还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我看看你还能听见什么?”采萍没有回答裴沁儿,回答她的,是她思念许久的声音。
裴沁儿猛然睁开眼睛,还不等她回头,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听听,听见我的心说,想你了吗?”唐栩轻轻说着,温热的呼吸落在裴沁儿耳边。
“你来了……”裴沁儿在唐栩的怀抱中转身,紧紧搂着唐栩的腰。
“嗯,我来了。”唐栩手轻轻抚着裴沁儿散落在背上的发丝,眼睛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目光幽静而深邃。
裴沁儿沉浸在唐栩来看她的狂喜中,她不知道,唐栩前来,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无边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