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回身对安醉墨问到:“小姐准备从哪条道进西疆?”
安醉墨道:“北路较近,我们往北去吧”清浅听了她的话并不忙着回答车夫,却对安醉墨低声道“小姐,我们这一路行来,已有四五日的光景。”
“疏影姐姐那里若是未被发现便罢,若是赵拓将军发现了此事,必定会在北汉边界寻找郡主下落。”说罢看着安醉墨,不再继续说下去,安醉墨略一思量,点头道“的确不能北上。”清浅看着她,随着她点了点头。
外面的车夫扬声问到:“两位姑娘可商议好了?”清浅高声回应:“小哥,我们往南走,去平南郡。”
车夫朗笑一声,重重的抽了一下马鞭,马车朝着平南郡的方向绝尘而去,安醉墨继续看向窗外,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清浅如释重负的轻轻呼了一口气。
平南郡是南邺西南的一个小郡,此郡西临西川,东临南邺,南面则是龙系洲。
南邺与西川均是南面两个大国,可是这龙系洲说起来,却是个神秘的地方,龙系洲里是连绵不断的湖泊和沼泽,江河到这里呈现漫流状态,江湖不分,随着季节的消长,水位不停的变化,无边的森林在这里同河流交织在一起,这种天然的地理环境使得龙系洲对外界来说充满了传说的意味。
有人说龙系洲里住着成精了的山鬼,有人说那里生活着上古神族的后裔。
有人说龙系洲里有山海经里记载的怪兽,还有人说那里住着的其实是乱世里避祸的流民……
总之,关于龙系洲的传说总是花样繁多,但是却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到龙系洲内去一探究竟。
可是安醉墨对这个龙系洲,却并不陌生。
数年之前,她随墨凌枫一起去西川之时,曾经进到过龙系洲之内,但是不知为何,安醉墨对于那片记忆却似乎很模糊,似乎只记得龙系洲内到处都是绿树与湖泊。
但是墨凌枫为什么要带她去那里,去那里又做了什么,许是年幼的缘故,安醉墨的那段记忆却仿佛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想不起来。
清浅找了一家客栈与安醉墨安顿下来,两人商议稍息一夜,便继续启程西去,夜深了,一路的车马劳顿,安醉墨睡得很沉。
一个小巧的身影轻轻从安醉墨房间摸了出来,轻手轻脚的扣上房门,转身便闪到了一个黑色的角落里。
角落里,一个绿色衣衫的男子抱臂站着,背对着清浅,通灵的绿色宝石镶嵌在他眉心的发带里,衬得男子俊美的脸庞更加神秘。
第二日醒来,安醉墨病倒了……
清浅道她是因为一路舟车劳顿,起初只是有些细细的咳嗽,谁知过了不多久,安醉墨竟然开始出现发热昏迷的现象,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气力,清浅立即找来了大夫,本以为是寻常的发热,可是大夫的话却让安醉墨和清浅惊了一下。
根据大夫的诊断,安醉墨患上的并不是寻常风寒,而是这一带偶尔会出现的一种怪病。
这种病非常奇怪,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病人就是会一直这样昏昏沉沉,要说大病也没有,整个人就是觉得软软的浑身乏力,有的人甚至一病就是好几年。
后来附近有人发现,龙系洲内的一种草药对此病有奇效,此草名夏若,只在每年夏初之时开在龙系洲的悬崖峭壁上。
清浅听罢,便要去寻,大夫却阻止:
“姑娘还是别去了,那龙系洲内虽有此草,但去之人十人九不回,就算回来,很多人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精神恍惚,若是一命换一命,那就不值得了。”
安醉墨听罢此话,亦是态度坚决,无论清浅怎么说,决计不再让她前去。
清浅虽然着急安醉墨病情,见安醉墨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自己出去寻药,便也不再坚持。
谁料第二日,安醉墨早上唤清浅,却发现她不见了踪影,安醉墨心下暗道不好,知她必是前往龙系洲内寻草药去了。
一时心下着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乏力,孤身便往南去寻她。
夜已经深了,一片参天的树林中,安醉墨双手撑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林子里走了有多久。
只记得一开始还有意识的记着来时的大致方向,还能有意识的喊着清浅的名字,而现在,她已经疲惫无比,竟一步也走不动,一声也喊不出了。
面前是一眼望不见头的森林,每一棵树似乎长得不一样,每一棵树似乎长得又都一样,在这种环境里,根本不可能辩清楚方向。
最可怕的是,她身上现在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地上仿佛有越来越重的力量,将她牢牢吸在地上,连手都抬不起来,她挣扎了几下,忽然却笑了起来,索性也不挣扎,整个人躺在了湿润的青草之上。
安醉墨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方,参天的大树一棵棵以奇怪的姿势指向天空,天空很黑暗,一闪一闪的挂着的全是亮晶晶的星子,却看不见月亮的方向。
安醉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经迷失在大漠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漫天的繁星,也没有月亮,那个时候,当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还有墨凌枫能带她走出迷途,可是如今……
她就这样躺着,忽然觉得就这样死去其实也挺好,在这样的夜晚默默的死去,除了漫天的星星和满眼的古树,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
自己就这样默默的消失,许多年后,墨亦城也许会以为自己在南去的途中逃跑,然后在路上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并且跟着心上人幸福快乐的渡过一生。
清浅到了南邺之后也许发现,南邺王并不像她们之前想象的那样,也许清浅得到了他的宠爱,快乐而尊贵的渡过一生。
而墨凌枫……
她笑着摇了摇头……夜越来越深,夜也越来越凉。
一片漆黑之中,除了漫天的星星,看不到任何的一点光亮,山风轻轻的吹着,这是初夏的风,带了些许温暖的味道,安醉墨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她缓缓撑起身子,靠着一棵树干,重新坐下。
森林的尽头渐渐漂浮起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绿光,缓慢而温馨,由远及近,越来越多,安醉墨有些疑惑。
是萤虫么?
安醉墨伸手接住一颗飘来的绿光,移至眼前细看。
绿色的光华在她手上慢慢的融化,并不是萤虫?安醉墨有些奇怪。
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点从森林尽头缓缓飘荡而来,安醉墨看着绿光飘来的源头,黑色的树林尽头竟然缓缓的显出一个人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一点绿色的亮光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待到那个身影从远处缓缓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安醉墨借着身边绿色的光华才看清,一个身着绿色长袍的男子正立于自己面前,一块通身散发着绿光的宝石束在他的额间忽明忽暗,一头短发竟然也是深深的绿色。
男子的面容俊美异常却表情温柔,一双长目充满了桀骜不驯,而他左手托着一个发光的物体,这物体此刻正缓缓飞出无数的萤光。
安醉墨靠在树上,男子立在安醉墨身前,微笑的看着她。
她有些恍惚,男子暗绿色的双眼似曾相识,熟悉异常。
此时此刻,这双眼中泛着动人的光华,倒影着自己黑色的双瞳,仿佛要将自己吸进去一般。
男子含笑看着安醉墨,左手依旧托着那个发光的物体,右手缓缓扣上自己左肩,轻轻埋下头去,向着安醉墨做了一个优雅而礼貌的姿势。
安醉墨忽然觉得这个场景非常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一般。
男子抬起头,优雅而温柔的看着安醉墨道“这位姑娘,你迷路了吗?”
这一刻,安醉墨觉得时间停滞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充满惊异的自己,和含笑看着自己的绿袍男子。
满世界的绿色光华如同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落在干枯的树梢上
飘落在湿润的草地上
飘落在凝固的空气中……
萤火缓缓的融化
在这个漆黑的初夏
在这个没有月光黑夜里……
安醉墨消失了,消失在这个星罗棋布,萤火纷飞的暗夜森林中……
半月之后,漠北塔都沙漠
烈日当空,整个大漠仿佛炙烤着的炭火,散发着烈烈的火热,漫天的黄沙随着风一阵阵的卷起,伴随着驼铃的节奏声。
一队华丽的驼队一步一步的从沙漠的尽头缓缓而来,为首的一人身着华丽的白衣,身材修长仪容俊美,一双黑色的双眼如同云雾之后的星子。
驼队缓缓行来,经过路边一个半埋在黄沙中的女子身边。
没有人回头看,一队人马继续向前走着,大漠中每天被黄沙吞噬的人不计其数,没有人知道哪处的沙丘之下埋着绝世的红颜,也没有人知道,哪出驼队经过的地方就掩盖着迷途的商贾。
路边的枯骨,这一路行来,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东西。
女子半埋在黄沙中间,白衣男子骑在骆驼上,从她身边缓缓而过。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忽然,白衣男子似乎被左侧的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他慢慢的转过头看过去,方才这个方向分明有什么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