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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国桃花 冠云天穹

建昌十二年,北汉蓝玉殿

蓝玉殿位于武都皇城东北角,皇城背靠北邙山,北邙山半山腰上有一处绝美的蓝色湖水,从蓝玉殿的正殿向北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远山及湖水,湛蓝的湖水映衬着蓝天,仿佛一块落入凡间的蓝色美玉,笼统在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青山之中……

这个非凡的精致,刚好被框入蓝玉殿的窗框之中,成为了一幅天然且随着四季变化流动的绝美图画。

墨凌枫刚从外间回来,便有宫人急急来报,说小郡主醒来未见豫王,正在殿中哭闹,墨凌枫连看都没看来报之人,直接大步赶进殿中。

蓝玉殿内轻纱帷幔随风轻摆,一群宫女正在床榻边手足无措的哄着床上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女童衣衫发丝乱作一团,闭着眼睛也不看众人,坐在床上只是大声哭嚎,却并不见眼泪。

众人见墨凌枫回来,立刻停止手上动作,全部齐刷刷跪倒一地,墨凌枫一身黑衣双手负立于寝殿中间,周身冷峻的气息仿佛使方才还热火朝天喧闹一团的蓝玉殿一下跌到寂静的冰谷,连炭盆中炭火噼噼啪啪的轻裂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女童觉察身边异动,停止了哭嚎。

“下去”墨凌枫冷冷一句,众人窸窸窣窣迅速退下。

女童白色的绸缎睡衣凌乱无比,坐在床上嘤嘤的吸着鼻子。

墨凌枫迅速走上前去,见她方才哭闹声音虽大,眼中却并无泪光,心下好笑,却依旧好似换了一个人,笑着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女童犹豫了一下,大概在想要不要理他。

“一个人醒来,害怕了?”墨凌枫看她。

女孩嘟囔着嘴说道:“三哥哪里去了?我醒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说着眼睛红了起来,竟然真的泛起了点点泪光。

墨凌枫心中微微一动,朗声笑道:“我以为你长大了,一个人睡觉不会害怕。”

“我是长大了,父皇都说,我已经不用抓着你的手睡觉了”安醉墨慌忙争辩道。

建昌九年,西疆国都巫郡沦陷,墨凌枫于巫郡沦陷前夜秘密遣入巫郡,将襁褓中的安醉墨带回北汉,对外只声称为武定侯遗落在民间的独女,北汉王墨临渊当即将其收为义女,武定侯安世远早年随墨临渊南征北战,不幸死于战场之上,安醉墨身世一经公布天下,便封为平昌郡主。

只是这平昌郡主甚是奇怪,从襁褓中时就是乳母宫女一概不要,只认豫王墨凌枫,每每啼哭之时,旁人怎么哄劝都不管用,但只要墨凌枫一站在她眼前,立刻破涕为笑,甚至到了学步的年纪,每每摔跤都要赖在地上,非要等到墨凌枫来抱才肯起来,旁人一概不理。

小郡王爷听说此事后便是不信,非要寻个机会验证一番,一次宫宴,小郡王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拨浪鼓,那拨浪鼓做工甚是精致,手柄为黄金打造,两颗坠子是红色猫眼石制成,一摇起来叮咚作响,声音清脆洪亮,煞是好听。

小郡王爷笑嘻嘻的将拨浪鼓放在安醉墨面前逗她玩,安醉墨笑着伸手不停去抓,小郡王爷转回头对众人得意道:“谁说郡主只认三哥?”

话音刚落,安醉墨瞪着小郡王爷的脸,定定的看了片刻,忽然之间,震天的哭声爆发出来,哭得真是一个天崩地裂。

小郡王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一时手足无措,拼命晃动手中拨浪鼓,谁知郡主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越哄越哭,后来索性眼睛一闭,不顾一切的嚎嚎大哭起来。

小郡王爷为武郡王之子,武郡王为墨临渊胞弟,因武郡王常年镇守边关的缘故,小郡王爷从小便在宫中同诸皇子一同长大,墨临渊的众多皇子之中,墨凌枫论文论武几乎都是最出色的,而小郡王爷虽为王爷之子,却也是众多皇家子弟中的翘楚,两人年纪相仿又一起长大,小郡王爷便事事都要和墨凌枫较个高下。

因此在他得知小郡主竟然只认墨凌枫这样的奇事之后,却是花了好一番心思弄来这个拨浪鼓,却不想安醉墨根本不买账。

就在小郡王爷急得汗都要滴下来的时候,忽觉手中一凉,拨浪鼓被墨凌枫从旁抽了出来,说也奇怪,安醉墨一看到墨凌枫,哭声哑然而止,墨凌枫不言不语将拨浪鼓送到她手里,她竟然乐得咯咯直笑。

小郡王爷还不死心,凑到安醉墨面前:“这拨浪鼓是我的……”

这话一出,那婴孩仿佛听得懂话一般,呜哇哇一声直接扔掉手中拨浪鼓便又接着嚎了起来,满堂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五皇子辰阳上前一把拉走了还不死心的小郡王爷“你别折腾我七妹了,再哭,我都要受不了了……”

五皇子自幼习武,虽然年纪比小郡王爷小些,可是个头却比他大,此时他一手挽住小郡王爷的脖子,小郡王爷几乎是硬生生被他拖了下去。

这时候,连一向沉默孤傲的北汉王墨临渊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豫王得一至宝也”当即便下旨由豫王亲自抚养这个妹妹。

待到安醉墨稍微长大了一些,每晚必要爬在抓着墨凌枫的手才肯睡去,而平日里冷漠少言的三殿下,面对这个婴孩却也似乎变了一个人。

墨凌枫听了她的话,又看了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我并没有离开,我帮你拿东西去了,看你睡着就没喊你。”

“就在殿门外,你看这个……”

说着墨凌枫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竟是一支花枝,枝条上还坠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粉色桃花。

安醉墨从他手中接过花枝,细细看去,却忽然笑了起来:“三哥,这花我记得,我们上次去南方,那时候你说,这叫……”

“桃花!对,桃花”

安醉墨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道:“可是三哥说,桃花喜欢温暖,我们北汉气候寒冷,种不了桃花”

墨凌枫没有回答她,却反而问道“如果种得了,你最想种在哪里?”

安醉墨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忽然笑道:“我要种在西北角的那个小山丘上,那里最高,可以看到我跟三哥的蓝玉殿。”

“好,就种在那里”墨凌枫朗声说道。

“不止桃花,还有我们在西域看见的天樱,在漠北看见的栀草……”

“真的吗?……”安醉墨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还有我们在大漠看见的夜晚会发光的草还有…还有……”

“还有天下所有的奇花异草,你想种什么,三哥都为你寻来”墨凌枫接过她的话道。

安醉墨开心的一跃而起,赤着莲藕一样白皙的双足就要往外去,却被墨凌枫一把捉了回来:“怎么?不哭了?”

安醉墨笑嘻嘻的看着他。

“不睡了?”

安醉墨握着半只桃花,笑嘻嘻的摇了摇头。

“外间还冷,押运桃树的人还没进皇城,午间太阳出来我再同你一道去”

“再睡会”说罢墨凌枫将安醉墨塞回到被子中,自己也脱黑色大裘,在她身边躺下。

寝殿内的炭火噼噼啪啪的清响着,这个大雪纷飞的北国,显得异常温暖而热烈。

东越国位于东海之滨,东越皇室历年来以珍宝闻名天下,世人只道是东海盛产珍宝,其实并不知道,东越皇室所藏珍宝并不似天下普通珍宝,很多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物,这些宝物原本为前朝大商朝皇甫氏所有,大商朝的灭亡,与东越先祖有莫大关联,皇甫氏灭族之后,这些珍宝被东越皇室辗转搜罗而去。

建昌十二年,东越皇庭中却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奇案,珍藏于皇室司宝鉴的一颗夜明珠被窃。

东越皇室珍藏夜明珠无数,其中最为珍贵的有三颗,分别是游云珠,冠云珠和玉玲珑,而失窃的,正是三珠之首的冠云珠,冠云珠的失窃在皇室中引起不小的震动,首先,冠云珠一直珍藏在皇城司宝鉴最隐秘的地方,司宝鉴内珍宝无数,比冠云珠价值更高的宝物比比皆是,窃贼却单单只盗走冠云珠,其次,皇城戒备森严,司宝鉴除了有重兵看守之外,更是机关重重,窃贼竟然能在皇城之中盗走冠云珠而不被发现,不禁令人后怕。

夜幕降临,这一夜不知为何,安醉墨躺在出云殿的软榻之上辗转反侧,她出神的盯着天花板,出云殿并不似武都皇城的其他宫殿,外形虽然看起来跟普通殿宇无异,可是内部设计却奢华至极巧夺天工,寝殿的的顶部是一个硕大的圆形穹顶,穹顶通体呈黑色状,是由北方开采出来的玄武岩打磨而成,整个穹顶光亮明净,竟看不出一丝拼接的缝隙。

穹顶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夜晚站在寝殿正中,仿佛置身于苍穹天幕之下,抬头便可见漫天星辰,正中间的一颗夜明珠硕大浑圆,通身散发出来的洁白光亮仿佛流水一般融融洒洒流淌在整个寝殿,是整个天幕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这颗夜明珠,正是多年前东越司宝鉴失窃的冠云珠。

安醉墨躺在床榻之上一直盯着天幕上的冠云珠,一直到下半夜,才迷迷蒙蒙进入梦中,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

梦中,也是站在这样一个缀满夜明珠的天穹之下,四周黑漆漆的看不见光亮,隐隐约约从旁传来轻轻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人的嬉笑之声,寻着声音往外走去,是一个精致的小院,院中种满了娇艳的芍药花,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花香,阳光暖暖的洒在院中,将整个画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朦胧得有些不太真实。

一个女子身着宝蓝色衣裙,坐在锦鲤池的湖石上,长发及地,她背后靠着软垫,双腿微微蜷起,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卷。

一个白衫翩翩,玉冠束发的男子手中捧着一盆粉色的芍药,悠然走到她跟前,看了她片刻,轻轻摘下一朵最美的芍药,优雅的别在她发间,她抬首看了一眼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女子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两人相视一笑。

阳光洒在他的白衣之上,泛起的白色光华将整个小院照耀得光华浮动,他英俊无比的轮廓上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照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忽然,一个红色身影晃入了视线,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短发少年,红衣男子坏笑着捧着一堆芍药,趁蓝衣女子还来不及反应,七手八脚飞快的用芍药坠满了蓝衣女子的头发,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一缕随意的卷发张扬在他一双亦正亦邪的黑眸之上,张狂而桀骜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笑嘻嘻的看着她。

蓝衣女子的头上被乱七八糟的折腾了一通,一朵芍药因为挂不住,从她的头上滑到脸上,她几下扯下发间的花朵,起身欲追,红衣男子转身飞快的跑开。

安醉墨在梦里静静的看着这场景,她脸上的笑意温暖而沉醉,完全沉浸在他们的欢乐里,她就这样一直看着院中的三人打闹嬉戏,站得久了便索性坐在回廊的地上,明明知道是梦,却根本不愿意醒来。

忽然,安醉墨觉得身后有人在轻扯自己的袖子,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看见的却是一双稚气的眼睛。

“姐姐……”

“姐姐……”

安醉墨从梦中醒来,苍梧正拉着自己的衣袖,一双黑亮的眼睛稚气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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