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阴在苍龙潭上空盘旋,看到钟山已经今非昔比。从前的钟山树木葱茏茂盛,如今已经枯萎了大半。龙阴每日都会用灵力维护钟山的植物,可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凡间更是凄惨暗淡,龙阴经常下界救助凡人,帮他们用灵力维持庄稼生长,可是没有阳光,食物不足,各类生灵都在死亡。凡人居住的村庄更是饿殍遍野。好在龙阴已化身应龙,力量足够抵御洪水和狂风。否则凡间的状况更是不堪设想。
龙隐将钟山所有的角龙重新整编训练,让他们分批去凡间巡视。漫长的夜晚让妖魔鬼怪横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终日生活在恐惧中。钟山的角龙虽然法力深厚,但是毕竟数量有限,经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龙隐令其他不足两千岁的龙留在钟山修行,一方面以备不时之需,一方面是想保护好钟山龙族血脉。
灵山十巫更是狼狈不堪。从前的灵山威严无比,妖魔鬼怪不敢侵犯。他们为凡间除魔卫道一万年之久,功劳显著,但是也树敌不少。灵山十巫与夙天一战,重伤未愈,又受天帝重罚,加上巫咸代替巫毁刚成为十巫之首,整个灵山乱成一团。灵山虚空之时,妖魔鬼怪都想趁机找灵山十巫报仇。
凡间陷入黑夜已三个月有余,灵山曾多次派人来钟山询问烛龙下落。龙阴对灵山十巫没有好感,但是关于烛龙一事她比十巫还要着急。烛龙寂灭,不仅凡间遭受劫难,而且夙天也要留在黄泉冥海。龙阴想,烛龙司日夜,有逆转乾坤的能力。如果烛龙再现,不但可以解救夙天出冥海,而且说不定烛龙还可救活妘依。
龙阴正与龙隐在钟山顶训练角龙,又见灵山派使者前来。这次不是询问烛龙一事,而是邀请龙隐、龙阴七日之后抵达灵山,共同商议凡间诸事。如此一来,龙阴因为又要与灵山十巫碰面而心烦不已。
龙隐看出她的心事,劝解道:“阴儿,身为应龙,当下的使命是首要。切不可执着于过去,也不可畏惧将来。”
龙阴说:“不执着于过去。太难了。”
龙隐轻叹口气,说:“我看得出,你对夙天情深义重。可是夙天大势已去,你继续因循蹉跎也是无用,辜负了龙族和凡间,更是辜负了你自己和夙天。”
“父亲,你为陪伴母亲,独守黄泉冥海三千年,不是执着吗?”龙阴说。
“此话不错,我也曾经执着。我不为当初的选择后悔,但是我不建议你走我的老路。阴儿,慢慢你就会明白的。”龙隐说。
转眼灵山之约已到,龙隐和龙阴赶去灵山赴会。巫咸像上次一样在山门口迎接他们。他穿着跟从前的巫毁一样的衣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龙阴面部僵硬,跟他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留龙隐一人与巫咸交谈。
灵山十巫邀请了凡间各界首领,连人界的帝王也驾临灵山。形形色色的人和鸟兽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灵山各处。龙阴尽量走小路,不想被人发现,也不想跟任何人交谈,反正明日在山顶的祭祀场都能见到。
龙阴走在黑暗的小路上,突然看见下面一个小亭子顶上有光亮。几支灵力幻化的蜡烛漂浮半空,一个全身素白的男人立于亭尖。那男人皮肤比他的衣服还白,身形优雅,长发如瀑,随风飘动,看上去不像凡人。他掌心相扣,一个银白色的光球从两掌之间升起。他的双手慢慢转动,不断调整着灵力的强弱,左右前后腾挪,他修整着光球,不一会儿,光球就比满月还要圆、还要完美。光球越来越大,只见他用力振开双臂,光球飞向东方的天空,在很高的地方停住,整个灵山的东面都被它的光笼罩着,如一轮明月。接着,他又将另一个同样的光球推向南方的天空。龙阴心中一惊,原来他是想用灵力将整个灵山照亮。
龙阴觉得很有意思,学着他刚才施法的样子,竟也幻化出一个光球,只不过是紫色的。她也像那个男人一样,双臂使劲挣开,将自己的紫色光球挂在了灵山西面的天空。
男子看到了龙阴,又看看半空中的紫色光球,向龙阴微微点头,龙阴也点头以示答复,接着继续往山上走,心想此人应该也是灵山十巫请来的。
龙阴来到巫姑和巫彭的清风庐。灵山十巫中,龙阴对他们还有一些情分。巫姑心地善良,龙阴也是想向她询问当日十巫攻打丹穴山、狙杀妘依的实情。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龙阴心里清楚这个过程不会好受,可是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巫姑和巫彭见龙阴到来,十分高兴。他们泡了上好的茶,像昔日一样善待龙阴。只是龙阴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脆弱的小角龙,她在找到应龙之泪的一刻,长大成熟,眉宇间透着英气。
“巫姑前辈,晚辈有事向你请教。还请前辈将实情告知。”龙阴说。
巫彭见二人有事相商,便起身离开,以示回避。
“龙阴公主已是应龙,身份地位已远在我们之上,你叫我巫姑即可。公主有何疑问,请讲。”巫姑说。
“当日,灵山十巫因何伤害凤后妘依?”龙阴问,想起当日的情景,一阵心痛。
“唉,”巫姑一声长叹,开始将当日情景道出,“当日凤王夙天随公主去钟山,凤后随我们去凡间的瘟疫村庄。没想到,凡间的瘟疫已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很多人受瘟疫侵蚀,失去心智,有一些竟有入魔的迹象。凤后立刻用玄珠施救。那是一个威力极强的法术,覆盖了所有的瘟疫村庄。瘟疫立刻得到了控制,但是凤后也因消耗过度而虚弱。正在我们准备返回灵山之时,得了瘟疫的人又发起狂来。凤后只得强撑着再启动玄珠施法。我们和巫毁想将灵力传给凤后,但巫师的灵力不能与玄珠融合。只要凤后用玄珠施法,村民的疫病就缓和,她不施法,村民的疫病就会恶化。反复几次之后,凤后已经体力不支。奇怪的是,疫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愈演愈烈。凤后每次停止施法,疫情就会比前一次还严重。到后来,就连花草树木都变成了黑色。村民们开始互相撕咬。凤后实在体力不支,说想先回丹穴山休息,待体力恢复再返还。当时的情况是,疫病村庄已成炼狱,只有凤后的玄珠才能救他们。”
龙阴知道妘依并非见死不救,而是她更重视对夙天的承诺。
巫姑继续说:“巫毁和巫盼要求凤后继续施救,要求她施展更艰深的法术。凤后没有同意,而是起身离开。巫毁和巫盼穷追不舍。其实巫毁并不想让凤后豁出命去,他想让凤后留下商议如何借助玄珠和十巫的法力救治疫病,其他巫师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都跟着凤后,希望她回转心意。不过,巫盼她……”
从巫姑的迟疑中,龙阴已猜出一二。
“巫盼性格尖利,万事都已凡间为重。言语和出手不免重了些。谁知半路杀出一支蛊雕大军,直接攻击凤后。凤后朝丹穴山急飞,那些蛊雕也是穷追不舍。追逐间将凤后抓伤。十巫依靠灵力勉强可以跟上。守卫丹穴山的鸟兽见凤后受重伤而回,又见蛊雕和巫师紧随其后,他们护主心切,跟十巫和蛊雕都动起手来。尤其是那位名叫熄风的守卫,他竟也是蛊雕。此人骁勇无比,杀了很多蛊雕,但是他对十巫并未出手。后来丹穴山不敌蛊雕大军,熄风也受了重伤。我亲眼看见蛊雕大军的首领将手中两把阴气很重的剑刺在他身上。”巫姑眼中闪着点点泪花,想起当天的恶战她还心有余悸。
“巫毁见蛊雕大军攻进大殿,凤后已无力抵抗,立即带领十巫一起保护凤后,甚至召唤了建木的神力设结界保护她。蛊雕大军见得手无望,便撤离丹穴山。可是,蛊雕刚走,巫盼她,她……”巫姑的眼里都是恐惧。
“巫盼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龙阴焦急地问。
“公主,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杀了巫盼。”巫姑说。
龙阴的耐心已经用尽,说:“我不能答应。不过,你不告诉我实情,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巫姑双手捂住脸,然后说:“没有人想到巫盼会那么做,巫毁也没有想到,她走到凤后身边,一把掏出了凤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