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上午,刘立言准时来到鲁家,被人带去鲁见阳处。
二人在书房中待了好久,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之后鲁见阳一人去见了鲁老爷,像是商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后又返回书房,同刘立言待到了午时,才出了门。
辛容倾是知道刘立言来了的,只是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任何其他的消息,只知道鲁见阳和刘立言一直在书房谈事。
莲子端来午饭,对站在门口张望的辛容倾道:“小姐,先用饭吧,我刚才在厨房听说,鲁少爷没有在府里用午饭,带着刘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他们去哪了?”辛容倾回头,一脸惊讶。
“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厨房有人去问鲁少爷是否用备饭,他身边的人说少爷和人谈事,不在家里吃。”莲子说着摆好了碗筷,将辛容倾给推到桌旁坐下。
“小姐你就别多想了,他们肯定是有事才出去的,你呢,先自己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在莲子心里,小姐和那两位爷之间的事情她是帮不了忙也插不上嘴的,只有照顾好小姐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也是自己唯一能做好的事情。
辛容倾默默拿起筷子,知道莲子说得自然没错,只是此时她已经不似昨日那般激动,仔细一想,便觉得刘立言和鲁见阳好像瞒了她不少事情。鲁见阳帮她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刘立言替鲁见阳做事更是没有那么简单!
她心思百转,思来想去现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瞎猜也毫无意义,不如先把眼前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而目前对她来说,最首要的就是如何离开鲁家。
辛容倾整个下午都在琢磨这件事情。若是贸然让鲁见阳退亲,她人都已经在鲁家住了这么久了,怕是这影响的不止是自己的名声,还会传出鲁见阳的坏话来。当初脑子一热,为了提前离开家她这么孤注一掷,却是到了如今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套了进去,这门亲事,退起来不像想象中那般容易。
不管怎样,她已经吩咐莲子开始收拾她们的随身衣物了,想着反正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先做好能做的准备,其他的慢慢来。如今刘立言已经到了南城,想来他也不会再让这件事情拖多久的。纵是鲁见阳不舍她走,但这种情况下他也是不愿意拖的吧。
辛容倾正想着,外面来了人说是少爷回来了,请她去院子里走走。
辛容倾连忙起身,莲子给她拿了一件厚披风跟在后面。
来人将辛容倾带到了花园,鲁见阳从远处走来。他特意回去换了一套衣服,将那穿了一天带点忙碌气息的衣裳换下,穿了这一套让他显得温润潇洒的浅色西服,当真是好看的很。
辛容倾心中感叹,这厮就是用这副样子迷了那些女孩儿的眼吧。
鲁见阳走到近前,笑了笑,“走走吧。”
辛容倾点点头跟上,不知道他要同她说什么,便也没有开口。
二人静默地走着,气氛异常和谐,没人开口,也没人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过了许久,鲁见阳缓缓说道:“下个月,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辛容倾心中颤了一下,看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忽然生出一丝恍惚。
“你们都聊了什么?”她问道。
“大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就不一一告诉你了。当然,还有你们的事情。”鲁见阳笑着,只是没有以往的明亮。
“那……是怎么打算的?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鲁见阳看着她,给了她一个灿烂地笑脸,像是在安定她的心,“你只管该干嘛干嘛,到时候,水到渠成。”
辛容倾回了一个微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走走停停,绕了花园几圈,鲁见阳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逗辛容倾开心,然后便送她回去了。
辛容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眉头紧紧皱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才一天的时间,他们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要让她水到渠成的离开这里,不再是鲁家未来的儿媳妇?
她双手撑起下巴,脑袋晃来又晃去,怎么都想不出来。
倒是莲子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又制止不了她,只能自己跑去一边默默收拾东西去了。
五日后,街上一片吵闹,外面乱哄哄的闹了大半日,辛容倾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些人聚集在一起,暴动了。
辛容倾着实吓了一跳,前些日子她跟着鲁见阳去外面逛街,看到的都是一片繁华,那时候她只觉得这南城比冀城不知道活泼生动了多少,怎么如今说暴动就暴动了?她也听说过外面的局势不稳,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就发生了一场大暴动!
这几日人心惶惶的,鲁府里的人来来往往也都在偷偷地谈论这场暴动,说是头两天政府的人都在镇压,到了第三天不知怎的突然给打死了人,本来都已经要停息的暴动又卷土重来,街上好多商铺还被殃及,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辛容倾这两日没有见到鲁见阳,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忙活些什么。她心底惴惴不安,一边担忧着只身在外的刘立言的安危,一边害怕着辛府和鲁府也被波及,同时还怕这暴动变成战争一发不可收拾,让他们的计划完全泡汤。
转眼已经到了月底,辛容倾思忖着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她心里乱的很,想来想去便出了房间,朝鲁见阳的书房去了。
鲁见阳在忙,这几日一直在忙。他不仅要安抚工人安排公事,还要忙辛容倾这件事,他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在家用过一顿晚饭了。此时他还刚回来不久,在书房伏案疾书,不知道写些什么。
辛容倾听说他在忙,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门。
“谁?”鲁见阳的声音有些干哑。
“见阳,是我。”辛容倾道。
接着里面一阵声音,书房门从里面打开。
“你怎么来了,进来暖和一下。”鲁见阳笑着,脸上不免有些疲惫。
“见阳,我实在是心慌,想找你问问清楚,外面的暴动到底是怎么回事。”辛容倾进去后就说,看到桌上的茶壶,摸了摸是热的,便顺手给鲁见阳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上。
鲁见阳笑容越发大了,喝下一大口热水,嗓子舒服了不少,便开口道:“时局便是如此,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暴动如今表面上已经平息了,以后……我已经给你找了一条安全的路,到时候你们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刘立言呢?他怎么样?”辛容倾仍旧一脸担忧。
“他也没事,躲开了。”鲁见阳将水喝掉,自己又倒了一杯。
“躲开了?难道他也去暴动了?”辛容倾瞪圆了眼睛。
“不是,暴动的地方有两条街,鲁家的铺子在其中一条街上有很大一间,刘立言那日恰巧在那儿,铺子险些被砸,他想去处理,被我的人拉开了。人都没事。”
鲁见阳认真地解释完,看着辛容倾不作声。他也有好几日不见她了,如今看着她坐在眼前,想着过几日就要亲手将她送走,心中便泛起酸来。
很难过,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不想让她看见,不想让她多一份担心,不想看她愧疚的眼神,不想听她说“对不起”。
鲁见阳喝下杯中的水,掩下心思。
辛容倾虽然放心不少,但是看着鲁见阳还是有些难受,他瘦了一些,胡子好像没有刮,那般的风流少年,如今这副模样在她眼前,她看着有些接受不了。她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你也别太累了,看你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公子哥儿。”
鲁见阳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笑了又笑,像是开心,也像是安慰,还像是撒娇,像个孩子一样。
辛容倾没有久留,便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回去后她又看了一遍莲子收拾好的东西,还是很少的行李,鲁家给的东西,包括新衣裙她都没有带。
莲子看着她轻声地问:“小姐,我们是要走了吗?”
“嗯,要走了。”
辛容倾不经心地说着,手中揉着那方已经被用得旧了的帕子上,一朵芙蓉清丽傲然。
“小姐……”莲子犹豫着,坐在辛容倾的身边。
“嗯?”
“有几句话,我觉得必须要说,”莲子咬了咬唇,“鲁少爷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脱身我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但是,你自己想过没有,你是在这鲁家住了许久的,这南城与鲁家熟悉的人都知道你是鲁少爷的未婚妻,在咱们冀城,这件事更是无人不晓。如今你就这样走了,名声怎么办?夫人又怎么办?”
莲子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一半是担心,一半是心疼。
“还有,”莲子抽抽鼻子,“咱们去哪儿啊?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回辛府的,那你说,咱们去哪儿啊?小刘先生人是不错,可是他以前也不过是个账房先生,你跟着他,我……我实在……”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莲子姐姐,”辛容倾握住莲子的手,“这几日我仔细想了,刘立言他似乎……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没本事。你知道吗?从辛府离开后,他就帮鲁见阳做了很多事,是见阳告诉我的。我觉得,我既已选择了他,就应该信他。他既要来带我走,就必然已经做了打算。”
辛容倾说得笃定,又忽然笑了笑,拍着莲子的手道:“左右咱们两个是在一起的,有你在,我也不怕什么的。”
辛容倾开着玩笑,莲子也被她的轻松感染,渐渐放下了一些焦虑,心想小姐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反正她是要跟在小姐身边的,若是有什么人什么事对小姐不利,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她的。
莲子又深吸一口气,对着辛容倾道:“小姐放心,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你说的我也都相信。还有,我也不是想要说刘先生的坏话……”
“呵……”辛容倾掩着嘴笑,“我知道的,你我不必说这些。”
“嗯。”莲子看着辛容倾的笑脸,心中顿感踏实。
“快休息吧。”铺好床铺,莲子吹灭了灯盏。
这一夜,本该忐忑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安稳,床帐中辛容倾拥着暖被,睡得香甜。不论遭遇什么她都坚信,没有什么可以阻得了她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