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言依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当日便通过鲁见阳给弄来的“顺风车”,搭着一路往自己老家的方向去了。
原本刘立言没有打算先回家去,只是在没有定下目的地之时,接受了鲁见阳提出的开分号的要求,他便不作迟疑,先解了这桩事再讲。而且,他确实是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刘立言上路的时候,鲁见阳院子的里的一个下人敲开了梅夫人的大门。
中午的阳光打着,外面并不觉得多寒冷。
柳儿从里面轻轻开了门,见是一个生人,有些客气地问道:“找谁?”
年轻人赶紧弯着腰,“请问是梅夫人的院子吗?”
“是,你找我家夫人?”
“小的是鲁家少爷派来的,少爷叫小的给梅夫人送来这个。”年轻人说着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柳儿狐疑地接过,看了看薄薄的信封,外封上只字未留,“鲁家的少爷?”
年轻人老成的回答,“是,我家少爷说,梅夫人看了信自然知道是谁。”
柳儿点点头,年轻人便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夫人,这是鲁家少爷让人送来的信。”柳儿进到堂屋,把手中的信封放到桌上,“应该是与大小姐议亲的那位鲁家少爷吧,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夫人您的呢?”
柳儿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宁一梅放下手中的绣样,随手拿起旁边的信封,“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打开信封,两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抽出一张信纸来,展开细细看去。
“是立言那个孩子,”宁一梅语气有些担忧,“他竟然被老爷赶出去了,唉……”
“小刘先生?他被老爷给赶出去了?这……”柳儿张大了嘴巴,“难道是老爷知道了他……”
“你何必惊成这个样子,”宁一梅道,“信上写了,是他自己与老爷说的。”宁一梅摇摇头,“当初我就说过,这一天迟早回来的。”
宁一梅放下信纸,眼睛看向院外,眼神悠远,似忧虑似回忆似淡漠似安心,终于她淡笑着说:“终究是年轻人。”竟然莫名有一种羡慕。
柳儿看着她,想着夫人这是在祝福大小姐和小刘先生吧。
刘立言离开前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梅姨的,另一封,自然就是给辛容倾了。
此时鲁见阳已经通过软磨硬泡恩威并施的手段搞定了守在梅苑门口的护院,瞒着辛老爷进了梅苑。
辛容倾无精打采的歪在榻上,她脸上的肿已经消了,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好。先前一场大病已经过去,也亏得她从小便是个“皮猴子”,所以身体底子好,这次竟然没有再病下来。
鲁见阳将辛容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于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还好你没有事,可把小爷担心死了。”鲁见阳一口气喝光莲子给倒的茶,示意莲子再倒上。方才为了进来,他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和力气,当然,还有一些银钱。
不知道辛老爷若是知道自家的护院还能被外来的少爷给收买,会不会气吐了血。
辛容倾没有出声,任由鲁见阳自说自话。
“倾儿,你别这副样子好不好?”鲁见阳耐不住了。
辛容倾慢悠悠瞥他一眼,“我等你说完这些废话。”
鲁见阳一噎,差点被茶水呛到。“倾儿你……唉,小爷千辛万苦费劲心思才见到你,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辛容倾还是不说话。
鲁见阳见状更气了,放下杯子站起身道,“好啊,你若是不想看我手中的信,就继续不理我好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辛容倾猛地抬眼,“等等!什么信?”她眼中露出期待,坐起身抓住鲁见阳的衣角。
“哎,松开手,这是爷新做的洋装。”鲁见阳侧低着头看着榻上的人儿,她仰着头,显着脸更小下巴更尖,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他忽然软了心房。
“好了好了,给你吧。瞧你这可怜的样儿。”鲁见阳状似粗鲁实则动作轻柔地拿开自己衣摆上的小手,从裤袋里掏出折起来的信封,随意地递过去。
“刘立言给的。”
辛容倾赶紧接过来,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十根纤细的手指有些颤抖又慌忙地打开信封拿出信纸。
俊逸风流的字体展现在眼前。
“辛容倾,还好吗?”第一句话这么写到。
辛容倾一手捂着胸口,继续往下看去。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来不及与你告别,但见字如面,望你能谅解我。”
“冀城虽大,如今却难以容身,我只能去别处。不用忧心,你知道,这是迂回战术。”
“待我安定,便将消息传给梅姨,她会告知你。”
“他日相见,必将求娶。”
“想你。”
“等我。”
辛容倾屏着呼吸看完信,不舍地又看了一遍,悄悄忍住了眼中的泪。
他说“他日相见,必将求娶”,辛容倾压下心中的激动,在心里默念,“刘立言,我等你。”
鲁见阳在一边静静地坐着,自始至终装作没看见辛容倾激动的样子,心中叹息一声,倾儿,我与你说百句话,也比不过他的几行字吗?虽然早就知道,可还是觉得心很痛呢。
鲁见阳慢慢饮尽已经泡的发苦的茶水,放下杯子,“我不能待太久,信送到了,得走了。”
“见阳,”辛容倾亮晶晶的双眸看着鲁见阳,“谢谢你。”
鲁见阳突然笑了,俊朗的脸上带着他独有的邪魅风流,“倾儿,你不知道还要关多久呢,好好吃饭,千万不要想我呦!”
辛容倾被他逗笑,配合地点了点头,目送他步伐潇洒地出了梅苑。
辛容倾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不自觉地轻声说道:“见阳,谢谢你。”
聪明伶俐如辛大小姐,她自然知道方才自己看信时鲁少爷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虽有些激动,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和头脑。只是,对于鲁少爷那明显地一片情意,自己终是只能说句谢谢了。
鲁见阳带着内心一片汪洋的失落,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已经两天没有再辛宅住了。
辛容倾收到了刘立言的信,精神好了不少,到晚饭的时候竟然破例吃了一大碗饭,还把莲子吓了一跳。
到晚上睡前,辛容倾又爱不释手地读了两遍信,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又用梅姨送的那块丝帕把信封包了,藏在平日里不用的一个首饰盒里。
做好这一切后,辛容倾钻进被窝将头蒙了,狠狠地哭了一场,将这一日憋在心里的情绪全都随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像刘立言说的那样,每日里开心地想着他,等他来,娶她。
辛容倾累了两天,今夜终于踏实安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辛容倾被院中的声音吵醒,再也睡不着,只得起身。
莲子进来给大小姐更衣梳头,辛容倾问:“一大早地她们在嘀咕什么呢?”
莲子边给辛容倾挽发边说:“奴婢方才一直在小厨房盯着您的药,还没来得及问呢。要不要叫一个丫头进来问问?”
“不用了。”辛容倾没有什么兴趣。
莲子很快将辛容倾收拾妥当,扶着她去外间坐着,自己则出去端饭。
廊下的一个丫头见莲子出来,便跟在她身后往小厨房去,眼睛还不住地往莲子身上瞟。
“我说你看什么呢?”莲子道,“有什么话就说。”
小丫头听罢迫不及待地对莲子低声说:“莲子姐姐,奴婢早起去大厨房的路上,听到正院的姐姐说……说……”
“说什么?”二人进了小厨房,莲子转身看着小丫头。
“正院的一个姐姐说,听见老爷和夫人商量着,要给梅苑解禁呢。”
小丫头说完笑着看莲子,有些得意地求夸奖的样子。
“解禁?”莲子皱着眉,“你听得确实吗?”
“当然,我怕听错,还专门跑她们身后跟了几步,差点儿被她们骂呢。”小丫头急急地说。
莲子没作声,打发丫头赶紧端菜,心中却不禁怀疑:“解禁是好事,可是,这才几天?按理说,老爷生了那么大的气,应该不会……”
莲子进了堂屋,给辛容倾盛了汤,看着她欲言又止。
“莲子姐姐,你有话说?”辛容倾舀起一勺清汤送入口中。
“小姐,刚才那丫头说……”莲子还没说完,梅苑的大门却被打开了。
川婶亲自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里捧着东西。
“川婶儿好。”莲子迎过去。
川婶进了堂屋,笑眯眯地给辛容倾问好,“大小姐,您今儿气色好多了。”
“川婶,您怎么来了?”辛容倾放下勺子端庄地问。
“是夫人叫老奴来送这些,”川婶一指身边两个丫头捧着的东西,“这是前些日子给您做的新衣裳和新首饰,待会儿老奴服侍您换上,咱们去正院。”
辛容倾挑眉,“做什么?父亲不是让我在梅苑待着的吗?”
“大小姐,老爷解了您的禁足了,您只管过去就是。哦,莲子,你先服侍大小姐用饭,我等在这儿就好。”
辛容倾眨眨眼,一脸怀疑地看向莲子,莲子也有些吃惊,没想到那丫头还真说对了,老爷果真解了大小姐的禁足!
莲子也是不明原因,只能默默朝辛容倾眨了眨眼,让她继续用饭。
辛容倾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汤,然后又喝了一碗药。
莲子带人收拾着碗筷,川婶就上前把辛容倾拉到了里屋,熟练地给她换起了衣裙。
待川婶忙活完,辛容倾起身看向铜镜,却发现自己身上正是那日母亲兴起时给她选的红色套裙,母亲当时说这是要给她做议亲那日穿的礼服的!
“川婶,这衣裳……”辛容倾没来由地有些慌。
“呵呵,到底是咱们大小姐,就这件衣裳,恐怕全城只有您才能穿的这么好看呢。”川婶笑呵呵地说。
辛容倾攥紧双手,十分地不愿意去正院,此时她竟然希望父亲没有给自己解禁。这到底是怎么了?
川婶不由分说地给辛容倾换好了发髻和收拾,让莲子搀着辛容倾一起出了梅苑,在辛容倾觉得茫茫然的时候,自己已经踏进了正院的大门。
辛老爷和辛夫人在主位上坐着,两人心情都像是不错。
辛容倾恭敬地行礼,“父亲,母亲。”她始终低着头。
“容儿,来,娘看看,身子好些了吧?”辛夫人走向女儿,拉过她的手认真看了看辛容倾,“嗯,确实气色好了些。”
“娘,这是做什么?”辛容倾指指自己身上的礼服。
辛夫人看向辛老爷,辛慕梁却拿起手边的杯子,喝起了茶。
辛夫人转过头看着女儿,温柔地笑笑,“容儿,鲁伯父和鲁伯母已经到了冀城,今日他们就要来府中,商定见阳和你的亲事。”
辛容倾闻言俏脸霎时白了几分,“娘……”她摇摇头,努力地控制着情绪,“您怎么可以……”
辛夫人抓着女儿的手,眼神制止着她,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这是辛慕梁的声音响起。
“你也不必再说什么,这是父母之命!容儿,莫要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辛容倾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咬着牙,克制着自己。
辛慕梁又说道,“若是没有意外,就是今日,便是你和见阳订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