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爷对于刘立言的反应很满意,今日之事也确实多亏了他,想了想便不再追究。只嘱咐刘立言谨记府里的规矩,以后不要靠近内院。
辛老爷交待完,便开始聊正事。今日特地让刘立言过来,是他和忠叔商量过后决定的。
辛老爷又喝了一口茶,对刘立言道,“你坐下。”
刘立言依言坐在下首,静等辛老爷开口。
贵伯上前给辛老爷添上热茶,站到一旁。
辛老爷慢慢开口道,“二太太已经搬走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我辛府的太太了,但我也不能完全不管她。那日满月宴时我就说过,她还是我辛府的亲人。”
刘立言安静地听着,心里揣度辛老爷给他说这些的意图。
“我打算,让你每月去给梅儿送些银钱用物,由你亲自去送。具体多少忠叔都会告诉你。银子就直接从钱庄的账上走即可,这项开支就由你来做账,忠叔盖印,这也算是你正式成为账房的第一个工作吧。”辛老爷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立言,看他的反应。
刘立言知道辛老爷这不光是把这件事情交由他做这么简单,而是,只有他来做。这件事情,除了老爷和忠叔、贵伯三人知道外,恐怕就只有自己知道了。自己能得辛老爷允许进入钱庄账房,又被委以此事,这对他来说,说是恩典竟也不为过。
刘立言起身,标准地作了个揖道,“小的明白,感激老爷的信任,必定不让老爷失望。”
辛老爷缓缓点了点头,而后便让刘立言出去了。
辛大小姐的脚伤虽然不严重,却也着实在院子里待了好几天才能走动。亏得新搬了院子的新鲜感,还有辛明月和辛夫人天天过来,才让辛大小姐得以老老实实度过了这几日。
双脚一能下地,辛容倾就耐不住了。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日午饭,辛夫人也已经带小少爷回去休息了,辛容倾便喊着莲子让她陪着自己去梅苑外面转转。
莲子自然拗不过,只能由着她去,自己却是寸步也不敢离开。
在梅苑周围转了两圈辛容倾就不开心了。这梅苑里面冷清就罢了,外面也是什么都没有。她记得以前问过梅姨为什么院子里连一株花都没有,梅姨随意答道自己不喜欢赏花。
辛大小姐可不一样。她喜欢热闹,喜欢五颜六色的花儿,喜欢蝴蝶,喜欢……她发现自己还没有什么是不喜欢的。哦,有一样,不喜欢只能待在府里不出门。唉……辛大小姐叹了口气,自艾自怜起来。
莲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并不知道大小姐这一会儿工夫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她听到叹息声传来赶忙小跑上前,紧张地问:“怎么了大小姐?”
辛大小姐看着她,可怜巴巴地。
莲子哀求道,“大小姐我求求您了……您又想干嘛?您这脚才刚好……”
“莲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啊……”辛容倾眼睛一转,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当……当然不是啊。大小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啊……”莲子慌忙道。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想要做什么,可就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可我觉得我是……”辛容倾低头掰着手指,吞吞吐吐的,“你看啊,我那日扭伤了脚,还是麻烦那个先生给送回来的,可是我却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呢……而且我不光没有说谢谢,我就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啊……”
“原来您是说这个啊,”莲子道,“其实大小姐您不必放在心上的,您是小姐,他能送您回来是他的荣幸,怎么还要您亲自去谢他呢。而且我听说,老爷都已经因为这件事情找过他了……”
“我爹?我爹说什么?谢……谢他?”辛容倾瞪圆了眼睛问。
“怎么可能啊?大小姐,您是千金小姐,他是什么呀?他怎么能碰您呢?怎么能来内院呢?小姐啊,您不能忘了辛府的规矩吧。”莲子一脸认真地看着辛大小姐。
“规矩?规矩……哼,这规矩是专门给我设的吧。”辛容倾不满地说。“哎呀算了算了,我们去找妹妹,带她去花园玩儿。”
“大小姐,二小姐这会儿应该正在绣房呢……”莲子提醒。
辛大小姐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这几日因为脚伤不便才得到母亲的特许可以不去学习女红。现在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是被母亲知道自己到处转悠的话,恐怕明日就会被抓到绣房去。
可是如果让她一直待在院子里她更不愿意,辛容倾想了想,不管了,今日就多走走,明日以后就不见得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想到这儿,辛大小姐往前面走去,边走边对身后站在原地的莲子道,“今日我要多走走,这样有利于脚伤的恢复,你要不要跟着?”
莲子自然是要跟着的,她可不想大小姐再受什么伤或者……闯什么祸了。
辛容倾把内院东西南北犄角旮旯都给转了个遍,就开始往前院走。
莲子一看大小姐又要往前院去,连忙追上去拽着辛容倾的衣袖道,“好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眼看就要到掌灯的时候了,或许老爷和夫人会过去找您呢。”
辛容倾一使劲挣掉了被攥住的衣袖,无所谓的说道,“你要是饿了就先回去,我再转转。”
“可是这是前院……”莲子的脑中搜索着能用的借口。
“前院不是我家?我不能来吗?”辛容倾直接堵住她的话径直往前走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来前院,主要是……看看能不能碰到那位算是救了自己的门房先生。爹爹为这事找过他了,是夸赞他?感谢他?还是……会是什么?
辛容倾胡思乱想着,脚步越来越快。
“小姐,您干嘛走这么快?”莲子道。
“不是你说都快掌灯了吗?我走快也不行?”辛容倾忽然停住,看着莲子道,“莲子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呢?都不像你了。”说罢还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莲子无语,只得再次跟上辛大小姐。
辛容倾看似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便到了门房处。莲子满脸疑惑,想不通大门口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辛容倾没有费力地一眼看见了小门房里的刘立言,他正低头在看着什么。
“还说不是门房,不是怎么会待在这儿呢……贵伯说他是什么来着……”辛容倾想着直接走到了门房小屋的门口,她整个人都挡在了门前。
“咳咳……那个,我……”辛容倾想给自己的出现找一个借口,却发现刘立言抬头看了一眼便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辛容倾还从来没有这样被无视过。
“你在干嘛?”她问。
莲子在门口向里面看去,发现大小姐说话的对象赫然就是那日扶着她回梅苑的年轻男人。她下意识地想去大小姐的前面挡着,可是大小姐一动不动,愣是把门口给堵上了。
刘立言拿着书走到门口,低低地躬身行了个礼,“大小姐,”他缓缓说道,“借过。”
什么?借过?没有搞错吧!辛容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下神,猝不及防被莲子给拉到了一边,空出了门口的位置。刘立言顺势出来,又退后几步再次给辛容倾行了一礼,转身回后面小院去了。
辛大小姐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脸都黑了。她想不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奇怪。那个人实在是很奇怪。
此时只见从刚刚刘立言进去的小院子里出来了一个小厮,他看到辛大小姐后连忙作揖。然后慢慢退到门房去安心地当值了。
辛容倾愣愣的,默默地被莲子扶着往回走。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门房先生那句“借过”,还有那莫名其妙的两个礼。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给她行礼,而且还一行就是两个,进退,有度。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是在躲着自己吧?
辛容倾想明白了,他就是在刻意地回避,好躲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干嘛突然就变成这样?之前他们虽然没有说过几次话,但是总感觉说起话来是很舒服的,像是有种朋友间的舒适,是她和其他府里的那些千金朋友们聊天时都没有感觉到的一种不一样舒服。
可是现在……对了,一定是爹爹!
辛容倾突然眼睛一亮。自从她上次扭伤了脚被他扶着送回去被别人看到后,她也是偶尔听过小丫头们的两句议论的,她们不敢议论自己,所以都在议论那个男子。只是她们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偷偷说的,所以母亲并不知道。
但是莲子说父亲为这事专门找过门房先生,那么,这就是真相了!
辛容倾抿抿唇,她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父亲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回到梅苑的时候已经掌灯了。辛夫人和辛老爷都在屋里坐着。
看到辛容倾进门来辛夫人率先开口道,“你这孩子,脚刚好一些就到处走。你爹爹还要让人去寻你去呢。”
“娘,我在这院子里待了好几天,总要活动活动,脚才能恢复得快嘛。是不是,爹?”辛容倾灿烂地笑着,走到辛老爷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