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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自请下堂

几日后,辛老爷亲自来到许久未曾进过的梅苑。

梅苑正屋内,二太太宁一梅正在窗前临帖,辛大小姐在一旁颇有兴趣地看着。

丫头柳儿本来在小厨房忙活,听到门口的动静急急地出来,却正巧迎着辛老爷进来。

大小姐从来都是瞒着府里的人到梅苑来,每次连下人都不让跟着。辛老爷突然出现,让柳儿慌了阵脚。

“老爷,您怎么……来了。”柳儿直接挡在辛老爷面前见礼。

贵伯忙上前把柳儿拽到一旁,“你这姑娘,怎的这么没有礼数,好端端这样挡在前面。还不快去告诉二太太啊。”

“不用了,我直接进去就好。”辛老爷挥挥手,越过柳儿往里走去。

屋里的两人早就听到了院中的动静。辛容倾反应迅速,跑到宁一梅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二太太看着辛容倾的一系列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到门口迎接辛老爷。

辛老爷进屋来径自在主位坐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二太太吩咐还在疑惑的柳儿去煮茶,柳儿这才慌忙地出去了。

辛老爷环视一周,发现了摆在窗前书桌上的笔墨,缓缓开口对二太太道,“你在作画?”

“左右闲着,随便临摹几张字,我哪里会作画”宁一梅淡淡回答。

“我记得你出入府那一年,曾经让我给你找个画师,专门学习画树木花鸟。”

“那时候是学来着,只是我手笨,没有学成,后来便也罢了。难为老爷还记得。”宁一梅想起往事,嘴角挂了一丝清淡的笑。

“是啊,后来也没有见你拿出过自己的画作,我料想你是又对绘画失去了兴趣,便也没有问过。说起来,也都已经十几年了。”辛老爷感慨,“我也老了。”

“老爷何必如此说。”

“这么些年,我也知道是冷落你了。只是辛家不能无后,你也是理解的。你和香儿从来没有给我惹过事,我很满足。你又何必……”辛老爷欲言又止,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宁一梅。

“老爷,那日妾身说了,是妾身无福。老爷如今儿女双全,三太太打理内宅井井有条。老爷,就成全妾身吧。”宁一梅看着辛老爷道。

“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你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你提的休书我是不会写的。”辛老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辛府这么多年,我本不想如此。只是你执意坚持,那么,我已经另贵伯在外面收拾了一处院子,离你娘家不远,你搬过去就是。”

辛老爷喝了一口茶,慢慢把茶杯放下,手指摩挲这杯沿,说道:“你娘生前你也尽了力了,就不要老是放不下了。”

宁一梅闻言鼻子一酸。好些年没有听过辛老爷如此体贴的话,这毕竟是自己曾经打算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是自己今生唯一爱过用过心思的男人。只是可惜了……若不是自己年轻时任性糊涂,此时他和她,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吧。

“写老爷关怀。我收拾些衣物,随时都可以搬。小少爷的满月宴,我就不来了还有……”宁一梅说着突然站起身,在堂中缓缓跪下,看着辛老爷道,“请老爷怜悯,赐梅儿一张休书。”

“梅儿,你……非要自请下堂?”辛老爷本以为自己那样说宁一梅会接受,毕竟也已经允许她搬出去住了。他只是担心她以后的生活,如果他写了休书,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外人的那些眼光?

辛老爷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依旧如当初他第一次遇见她时那般一脸傲然,他看着她也依旧疼惜。可是这么多年,他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也算是有负于她吧。所以她伤了心么?可是这个时候给了她休书,别人又会怎么说他呢?

宁一梅没有给辛老爷更多考虑的时间,“老爷,是梅儿自愿的。梅儿没能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是梅儿对不起您。”

“梅儿……”辛老爷看着宁一梅固执的双眼,终于软了语气,“罢了……就随你吧。开心就好……”

辛老爷话音还未落,床上的辛大小姐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冲了过来,嘴里叫着,“不行呀爹,不行的!”

辛老爷被吓了一跳,险些扔了手中的杯子。

“容儿,你怎么在这儿!”辛老爷吃惊地问。

“我……哎呀,爹爹,为什么要二太太搬走?我是说二娘,那个……你为什么要下堂?什么是下堂?”辛容倾急得语无伦次。

辛容倾经常来梅苑,却从来没有叫过宁一梅二娘。宁一梅喜欢辛容倾的性子,她没有孩子,辛容倾常来陪她说话她也高兴。有时候,她觉得辛容倾就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也从来不让她叫自己二娘。

辛老爷被眼前的一切搞得晕头转向。辛容倾看辛老爷不回答,便转身把宁一梅扶起,抓着她的手不松开。殷切的眼神直直对着宁一梅的双眼。

宁一梅笑了一下,反手抓着辛容倾的手道,“大小姐别急,我搬走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等你长大了能出门了,还是可以去找我的,我随时欢迎。咱们再一起看书写字。”

辛老爷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从来不曾听你娘亲说起过?”

“我……没有告诉娘亲我到这里来。她管得紧,我只能偷偷跑出来……”辛容倾小声道。

辛老爷看着自己女儿一副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你们两个作伴,这不是挺好的吗?梅儿,以后每天都让容儿来陪你,这样你就不用搬出去了吧……”

“老爷,”宁一梅正色道,“这是两码事。我是很喜欢大小姐,也愿意她每天都来见我,只是,其他的事,就决定了吧。”

辛容倾看着辛老爷,一脸你不能答应的表情。辛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性子……说起来,容儿倒是有些地方很像你啊……”

“爹爹……”

辛容倾开口想要阻止,却被宁一梅抓住了手。

“大小姐,不要这样了。”

辛容倾看着宁一梅的眼睛,慢慢地泄了气。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不是不懂事的。爹爹都同意了,她能怎么样。只是觉得自己在府里转了十年,终于有了个愿意待的去处和一个与别人完全不同的可以聊天的朋友,如今好像又要没有了。

辛容倾丧气地低着头,却突然眼睛一亮,“爹爹,以后我可以出去找二娘吗?”

辛老爷看着自己女儿充满期待的双眼,毫不留情道,“家规。”

辛容倾顿时像是瘪了的气球一样无力瘫在了椅子上。宁一梅看着她笑了一下。接着又见辛容倾突然坐直了身子问道,“那我搬到梅苑来住。可好?”

辛老爷一时没了话。宁一梅也像是吃了一惊。

但是想来辛容倾提的要求并不过分。本来那日商量了三太太搬去主院后,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住在香园的。如今既然梅苑要空出来,让辛容倾搬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两位小姐分别有自己的院子也是应该的。

辛老爷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但是嘱咐辛容倾这件事情由他去告诉三太太。

宁一梅非常赞同。虽然自己离开后,这梅苑怎么样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可是到底她是喜欢辛容倾的,所以自然开心。

经辛容倾这么一闹腾,屋里的氛围莫名好了许多。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辛容倾就跟着辛老爷一起回去了。

辛老爷一出梅苑,香园里三太太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辛老爷和二太太具体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下人禀报说大小姐是和老爷一块儿出来的,三太太一时疑惑,倚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辛容倾怕回去被三太太责备,便央求辛老爷和她一起回香园。辛老爷本就是要过去看儿子的,父女二人便一同往香园去。

到了香园辛老爷自然把二太太的事情说与三太太听了。三太太大为吃惊。这么多年她一心把二太太当成阻碍她脚步的石头,没想到二太太如今直接走了值么一步棋,倒叫她一下子蒙了。她虽然知道,二太太从来也没有做过难为她和她的孩子的事情,但就是想不通,难道二太太就不想做夫人?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梅苑,是真的厌烦了吗?

三太太内心乱糟糟的想着二太太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辛大小姐从梅苑出来的事。

几日后,宁一梅已经搬出了辛府,只有丫头柳儿一人跟着她。她安静地离开,走的时候竟然只派人通知了辛老爷一声。

辛容倾没有来得及送宁一梅。去梅苑的时候发现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在她们常常一起看书的书桌上竟然发现了自己曾经临摹过的几张字,而最下面一张是宁一梅给辛容倾留的书信。

上面写着,“容儿,我没有儿女,谢谢你常来陪伴。你也不小了,确实要听你娘的话,学好闺中礼仪。真希望你出嫁的时候,我能来送送你。以后再见面,你就叫我梅姨吧。”

辛容倾看完信,嘴里嘀咕,“梅姨,梅姨。要到我出嫁的时候才见我,那岂不是还要好几年好几年呢。唉……”

辛天鹏满月宴后,被扶正的新夫人萧春香带着辛府小少爷搬到了主院。辛大小姐因早就得了父亲的允许,所以迫不及待着人收拾东西往梅苑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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