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怒星城的夕阳温柔妩媚,天空也淡然明丽,全然不像路星城的天那样如赤焰燃烧。
上官谦此时正端坐在怒豚酒馆的吧台旁,闭目沉思,他的手里握着一杯香醇昂贵的怒星金酒,他喜欢这样浓烈的鸡尾酒,高浓度的酒精可以放松他因为家族事务而紧绷如琴弦的神经,让他可以在身不由己中稍微感受到自我。所以平时即便是一人独处,他也会到怒星家旗下的酒馆喝上两杯。怒豚酒馆正是怒星家旗下的酒馆之一。
此时怒豚酒馆理应开始热闹起来,现在却冷冷清清,只因为上官谦已吩咐手下提前打烊,因为他要在此等待许久未见的挚友。铁制吧台旁是十几张圆形木椅,周围摆放着数十张用来招待客人的小方桌和小方椅,但整个酒吧大厅却看起来十分宽敞,现在也显得空空荡荡。吧台的旁边是一个大型的舞台,每天晚上都会有歌手、乐队在此献唱,引爆全场,今夜却又注定是无以狂欢。舞台后方的暖色调墙壁上,则贴了一副棉布艺术品,棉布上绣的是象征上官家的海豚家徽,看起来气势如虹。其余的墙壁除了一些怒星的艺术画作,还有几盏虾蟹图案的壁灯。
温柔的阳光照射在木质地板上,上官谦已经喝了两杯金酒,脸色却浑然不变,他的视线循着阳光,在地板上摸索,然后就看到了海豚家徽对面的镶金窗户上,窗外是波涛汹涌的怒星海,几群海鸥掠过天际,这让上官谦感到满意,怒星海和怒星山一样,都能让他感到释怀。
家族旗下船厂的奸细还在排查中,管家上官深还未能传来好消息。他已下达了将阿离赦免的命令,而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要将其处死。作为一个年轻的商业才俊,他明白,阿离已习惯了奢靡的上层生活,那么穷困潦倒的后半生对这个现年40岁的女人一定是最残忍的惩罚,这将是对郭将军的亡灵最好的告慰。想到这,他又满意地喝了一杯金酒,又让手下帮自己再添一杯。
当然他没有忘记父亲的那句话,大意是:自己遇上难题,可以想想父亲的行事作风,也许就能找到方法。对此他感到同意,如果自己能像父亲那样强硬睿智,那上官家必然能长期兴盛下去。
海天相接处,夕阳的余晖已渐渐黯淡了,海鸥的轨迹也渐渐模糊,也许是自己有点醉了。挚友却还未来。
这时酒馆门口的门帘仿佛无风自动,原来门帘是被一双纤细的手掀开,然后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身材修长苗条,前凸后翘,步履轻盈,穿着橘黄色的露肩纱衣和露腿白皮裤,美丽诱人宛如此时怒星海上的夕阳。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灰白色的精致女性手提包。
上官谦淡淡地说道:“安琪,你怎么来了?”他确信自己没有此时没有醉,即便他已能闻到自己说话时不自觉冒出的酒气。
“我听说你总是到此借酒消愁,孤苦伶仃,所以打算来陪陪你。”安琪妩媚地说道。
“现在你理应待在怒星学院,今晚是周长老的剑术课。”上官谦说完,又拿起了桌上那装满金酒的酒杯。
“我虽然痴迷于剑术,但我对精通剑术的人更有兴趣。”说完,她暧昧地看着上官谦,她微笑时脸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去听周长老的课了,我的剑术可比不上周长老的十分之一。还有,你在怒星学院可是出了名的校花,你若是逃了课,周长老该多么无趣。”上官谦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
“那我不管,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你为我撑着。”安琪的妩媚少了几分,看向上官谦的眼神变得楚楚可怜。
“我不是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吗?安琪,我们之前说好了,我们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这就够了。你的条件如此出色,追求者甚众,没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上官谦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要肩负撑起上官家的重任,所以不希望被其他事情分心,所以你选择了分手。但是阿谦,我不是那种花瓶,相信我,我能帮你的。”安琪一边认真地说着,一边走到上官谦身旁,她将充满诱惑的身子往上官谦身上倚靠,又伸出纤纤细手熟练地轻抚着他有些许胡渣的英俊脸庞。
她真的是喜欢自己吗?而非看重自己的背景?
“安琪,请你不要这样。”上官谦将手中的金酒放下,酒杯已空了大半,他想将安琪的手拨开,却有些不敢,他害怕安琪再有更亲密的挑逗,他就很难再去拒绝。毕竟他也曾深爱安琪,但现在自己身为少家主,强敌环饲,分手既是为了能专心家族事务,也是为了让安琪远离风口浪尖,当然还有别的自私原因。
安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继续深情地看着上官谦,微微俯下身子,红唇渐渐靠近,纱衣里未被黑色内衣包裹的酥胸在他近前清晰可见。以前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顿时在上官谦脑海里反复重现,欲望的野火已经要乘着酒意熊熊燃烧。他强忍着最真实的欲望,在临近爆发或是奔溃的边缘,也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和她分手。好在这时他感觉到门帘又有异动,然后一个淡然有力并且熟悉亲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然后一个身材和上官谦相仿,穿着灰色执法套装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安琪的眼里有些愠怒,却丝毫没打算停下自己的动作,上官谦只好轻轻地将她推开,无奈地轻声说道:“安琪,我并非孤独地在此借酒消愁,而是在等朋友。现在朋友来了,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你快回去上周长老的课吧。”他尽力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安琪只好点点头,在外人面前她绝不能忤逆上官谦的意思,她恼怒地瞪了门口的少年一眼,然后愤愤地拎着手提包离开酒馆。
上官谦看了少年一眼,就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苏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还喜欢打扰别人的兴致。”
苏涯走到铁制吧台旁,在上官谦身边的一张圆形木椅坐下,微微笑道:“我看不出你多么有兴致,我只看到,你以一副苦瓜脸来面对挑逗你的前女友。”
上官谦忍不住拍了拍手,嫌弃的表情换成了带有赞赏神色的笑脸:“哟,这么细微的变化都被你观察到了,真不愧是苏执使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已能做到面不改色,不将内心所想表达于脸上,唉。”
“所以你还需要练练。”
“是你的观察太毒辣了而已。不过我说苏执使,你怎么一直都是这身装扮啊,就不能乔装打扮一下,便衣查案,掩人耳目?”上官谦有些不解地说道。
“我固然需要秘密地查案,但有时光明正大,就是最好的掩护。”苏涯装作不懂地应道,他当然知道上官谦是想调侃一下自己的缺乏特色。
“好吧,苏涯,你到这里来查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完,上官谦向手下挥了挥手,手下就立即会意地给苏涯端上了一杯金酒。
“首先,你要让我保持清醒。”苏涯喝了一口杯中的烈酒,酒杯已空了大半。
上官谦只有苦笑。
“刚才司马家已答应配合我查案,看来他们对我还挺看重的,不会因为你们的缘故而与我正面为敌。”苏涯说道。
“毕竟他们也是商人,对他们而言,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他们的示好,就会与上官家有所隔阂。”上官谦说出了苏涯心中的顾忌。
苏涯笑道:“毕竟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我觉得我已能接近路星纵火案的真相,所以暂时不用让你帮忙。”他又抿一口酒,杯身几乎见底。
“很好,我向来很佩服你办案的能力。”说完,他将杯中仅剩的金酒喝完。
苏涯也同样照做:“我也很佩服你经商的能力,但看起来,你现在很不顺利,毕竟管理整个家族的事务,绝不是一个商人就能做到的。”
“是啊,现在司马家与我们针锋相对,丰沙城的江家也正在将势力慢慢渗透到怒星,城主那边对我们有所疏离,兵工厂倒是与我们有不少合作。而家族内部,我那个极品后妈,可没少给我施压添乱。”上官谦说完,叹了口气,然后他又向手下挥了挥手,手下立即又给他们端上了两杯金酒。
“我很高兴,你还是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苏涯举起酒杯,和上官谦相碰。然后两人都立即默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涯又道:“我想,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上官谦的脸色已有些微红,毕竟他已喝了几杯高度数的金酒,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很明亮,神志也和在处理家务事时一样清醒。他认真地说道:“等你把纵火案查完,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查司马家安插在我们产业下的奸细,我们的管家上官深虽然老谋深算,却到现在也还没查出多少东西。”
“当然可以。”苏涯说道,上官谦的手下又端上了两杯金酒,于是苏涯又举杯抿了一口,依旧很清醒地说道:“既然查奸细可以在怒星城完成,那我现在就可以动身。”
“你没喝醉吧?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做事还是专心致志地好,我不要你分心来帮我,我可不想耽误你查案。”上官谦认真地说道。
“你放心,我还清醒得很。专心致志是没错。但对于有能力的人而言,很多事情是可以兼顾的,甚至还互有裨益,你要相信我,阿谦。”苏涯笑道。
“随你吧,但现在,万事都以你的案子为最重。”上官谦还是啰嗦了一句。
“好,不过阿谦,请原谅我要奉劝你一下。”
“嗯?”
苏涯又举起酒杯与上官谦相碰,上官谦只好跟着他一饮而尽。
“竭尽全力撑起家族固然重要,但如果能不辜负自己所爱,那就更好了。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我向来公务繁忙,却一直与晓溪相爱,我责怪自己不能整天陪着她,亏欠了她太多,但她却对我鼎力支持。所以我一直相信,我和她,很快,就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有时,我觉得,多一份责任,多一份愧疚,会让自己变得更渴望,成长得更快。”说完,苏涯不禁举起了酒杯,独自一饮而尽。他的眼神已不如方才那样自信,反而满是柔情,愧疚中带着些许羸弱。
原来这就是他的弱点,上官谦无奈地摇摇头。他答道:“也许,我和安琪分手,也是辜负了她。”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未必是她想要的。你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呢?刚才,我真不应该进来打扰你们。”
“所以说,名满大陆的苏执使,也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上官谦不禁笑道。
“是啊,毕竟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犯过很多错误。”
夕阳已完全消失在天际,昏暝的暮色已完全降临,怒星海除了灯塔和战船、商船上的灯光,很多区域都是一片漆黑,让人看得一片茫然。但怒豚酒馆的周遭却是灯火辉煌,市中心依旧是人声喧哗,酒馆内部在明亮的灯光下安静而不显冷清,这让苏涯感到舒服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