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华待嘴边的血迹被安宁擦干后,方才缓缓说道,“阿谦,你不用担心,是我刚才太动怒了。安宁,我没事,不用去找林医生的。”
安宁点点头,收拾好了又退了下去。
“都怪我,我不应该再拿家务事来叨扰你。”上官谦自责道,一切悲剧,都源于自己的无能,他恨恨地想,他必须要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而根本原因,就是父亲对莫曦的不信任,对上官家未来的担忧,对自己的无奈。
“别怪自己了,阿谦,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你也不要一直担心我,整天担惊受怕的人当不了家主。”上官天华仿佛想通了什么,“我早就应该退居幕后,理应信任你,不该再去担忧。唉,你说我像个老顽童那样劳心费力,又有什么意义呢?阿离的事,你自行定夺吧。”
父亲……这是对自己的信任,还是无能为力?上官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离开了,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
“等一下,阿谦。”上官天华的声音愈发虚弱。
“嗯?”上官谦刚转身走到房门口,但还是重新把身子转了过来,看向上官天华。
“我对你的培养还是不够,家族事务对你而言太过沉重。但你是我上官天华的儿子,如果有些事情你实在无法解决,那么,你想一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解决?”
……
夕阳尚未没入地平线,怒星海风平浪静,怒星城的暮色渐渐降临,天空昏黄而朦胧。林夕诗站在“执法五号”的甲板上,任由晚风拂过优美脸颊,她已能远远地望见忙碌的怒星港,随着商船的靠近,逐渐放大,更为恢宏壮观。
她跟着父亲林青石穿过怒星海,历时一天一夜,从雾星城到达怒星。林青石因为要前往前线镇压异鬼,此时要先到怒星与唐城主相会,部署一番后再返回雾星城处理完琐碎事务,然后赶往寒星城听候差遣。而她则沾了父亲的光,在繁忙工作之余得以到怒星游玩一番。
她实在很享受在怒星海上航行的时光,她能在甲板上欣赏海天一色,日出日落,偶尔给海鸥喂食歌唱,“执法五号”的老水手洛生不但是个捕鱼大师,厨艺也是一流,所以这两天,她得以品尝了不少源于怒星海的河鱼、螃蟹、河虾,甚至还有途中浅滩的水藻,实在是让她回味无穷。
怒星港停靠了不少商船和战船,显得有些拥挤,林夕诗发现,这里有许多艘挂着丰沙城海鸥旗帜的商船,岸上的海港街人潮汹涌,有不少商铺在贩卖丰沙城和怒星城的特产。丰沙城与怒星即便隔着茫茫的怒星海,却已通商许久,都是极其繁荣的港口城市。
他们在怒星港登陆后,林夕诗终于如愿以偿地得以在海港街上走走,街上人潮汹涌,有不少人都说着丰沙城的口音。街边的商铺除了主要贩卖怒星城的山鸡、野猪、怒星花、黑土润米之外,还有一些丰沙人在经营玻璃、宝石、丰沙岩、丰沙竹艺术品的买卖,当然还有价格昂贵的丰沙海鸥,林夕诗对此地浓重的丰沙城气息感到奇怪。
然而没走几步,他们就碰上了一个身着华丽五彩布衣的驼背老头,他的周围还有几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壮汉,白色长袍是丰沙城特有的服饰,林夕诗推测他们应该是保镖。驼背老头满头灰发,满脸皱纹,双眼微眯,眼神犀利,让林夕诗感到有些深藏不露,他操着一口浓重的丰沙城口音,向林青石问候道:“林大人,久仰大名啊。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丰沙城江家的骑士李开。”
骑士头衔均由国王亲自册封,所以能当上骑士,既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也能证明此人曾立下赫赫功勋。
林青石抱拳回礼道:“原来是‘铁驼’老李,久仰久仰。”正如林夕诗所料,父亲是个很有礼数的人,即便他们现在正忙着赶路。
“林大人,我知道你们赶时间,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李开的语气很是干脆利落。
“请讲。”林青石恭敬地说道。
“我们江家家主江懿求贤若渴,对林大人也是敬仰许久,林大人改天若是有空,不妨来丰沙游玩一下,我们江家必然宴请周到。”李开的话语十分诚恳。
“老李,我感激你们的好意。”林青石此时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想必你们家主早有耳闻,我是要赶往寒星的,这次也只是顺路来探访一下上官天华这个老朋友而已,所以恐怕无暇到丰沙游玩了。”
“我们理解,家主只希望能有这个缘分与林大人相识。这是我们江家名匠所制的宝剑‘冷凝剑’,相信林大人对此剑早有耳闻。”说完,他身后的随从就从腰间解下一柄用油布包裹着的长剑,然后将其呈递上来,脱下了油布。
一柄在夕阳下光辉夺目、锋利无比的长剑就这样呈现在他们眼前,林夕诗的目光完全被‘冷凝剑’给吸引了,她发现这把剑的剑柄为黑色,剑刃则为暗银色,显然主要是用丰沙钢所制,估计还加入了不少丰沙岩冶炼而成。冷凝剑除了做工精美,隐约中还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即便反衬着夕阳的余晖,也让她感到了一丝彻骨的阴冷。这绝对是一柄好剑啊,她心里如是想,自己一直都希望能得到一柄如此稀有的佩剑,只不过,不要像‘冷凝剑’那样阴冷就好。
突然,“铁驼”老李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眼神中仿佛有杀气凝聚,他瞬间拿起“冷凝剑”,蓦地一记满月斩迅疾地砍在了一家店铺里的一块怒星岩上,岩石顿时四分五裂,碎石洒了一地,周遭的行人都吃了一惊。好凶猛的剑势!林夕诗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虽然这比起雾星的名将还是相差甚远。
林青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冷凝剑,然后淡淡地说道:“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当然不会对李开的下马威感到恐惧,即便冷凝剑真的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李开居然慈祥地笑道:“我们家主说,好剑配英雄,所以为了表达对林大人的敬意,特地让我将此剑送来给你。”
林青石抱了抱拳,然后沉重地说道:“你的剑术不错,我佩服你。但劳烦你替我感谢江懿的好意,老李,如果他有所耳闻,一定知道我是个无功不受禄的人,所以,这柄剑,请你们拿回去吧。”
这是父亲表面上的恭维,林夕诗满意地点点头,可这柄剑就像江山和美人,一定会深得英雄所爱,何况是父亲这样骁勇的将军。但她也知道,父亲向来耿直、忠诚,重情重义,既然将上官天华当作朋友,就不会再去与江家深交。
“林大人,我也是受命所托,倘若你不将宝剑收下,家主就会觉得我难堪大用,说不定我回去之后,就性命难保了。”李开突然一脸愁容的说道,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杀气,林夕诗还看到他的眼神里划过了一丝恐惧。能让这个凶戾强悍的老人感到如此畏惧,可见江家的实力是有多么强大。任务失败就要亡命?她虽然听说过江家军军令如山,杀伐果断,但没想到已严峻到这等地步。也难怪5年前的怒星海战役,江家军能让怒星的将士伤亡惨重。林夕诗为老李感到惋惜和怜悯,也觉得这次送剑必有蹊跷。
“这……”林青石感到为难。
“林大人,我实在不想叨扰你太久,打扰你的行程可不是我们的初衷。这样,我把这柄剑放在地上就离开,我相信你最终会保管好的。这里有不少丰沙人,我想万一事发,他们会有人愿意可怜我,替我到家主那里作证的。”说完,李开就要躬身将宝剑放在地上。
“且慢。”林青石赶紧扶着李开,他叹了口气,“唉,老李,既然这事情让你难做,我总该把它收下。替我谢谢江懿的好意,但短时间之内,我恐怕是无法造访江家的了。”
林夕诗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毕竟父亲是要上战场的,虽然她坚信实力强劲的父亲能平安归来,但一个要上战场的战士,自然不可能给外人任何承诺,何况是父亲这样无比看重承诺的人。
“不管怎样,江家永远恭候你的到来。林大人,在下先行告退,不多打扰了。”说完,他感激地看着林青石,把冷凝剑递给林青石后,就转身离去,他身旁的白袍大汉也随之跟上,很快就消失在海港街后的市集里。
这真是个怪人,林夕诗想。
他们步行走到海港街外的空地上,就见到了在此等候多时的上官深,据说他年轻时也跟随上官天华上过战场,现如今则是上官家的管家,50岁上下的年纪,面相温和,两鬓微霜,精神却很饱满,他的身材和林夕诗相仿,对于男人来说,这显得有些精瘦,但他那一身绿色西装搭配棕色皮鞋,又让他有种儒雅的商人气质,他的眼神清澈,仿佛蕴含了智慧。
“林大人,你们来了。”上官深见了林青石后,恭敬地抱拳说道,他的视线在冷凝剑上停留了片刻,林夕诗顿时觉得,他恭敬之中不失傲气,儒雅之中还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阿深,叫我青石就好。”林青石也抱拳还礼,谦虚笑道,“还烦请管家你带路了。”根据行程安排,他们到达怒星时已临近夜晚,将要在上官家安顿下来。
他们在上官深的带领下来到上官府邸,林夕诗在儿时便已到过此地,这次旧地重游,却让她刮目相看,上官府邸比十年前占地面积更广,楼房和花园都更加华丽别致,那时的大片空地,则大多数变成了繁花锦簇的喷泉花园。
上官深将他们带到迎接贵客的灰色方形大楼后,又领林青石去拜访上官天华,而林夕诗,则由上官婉儿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