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黄酌看着窗外天空有些落寞的说道。
天南郡地处江南,向来不会下雪,从天南郡来大曲参加会试的黄酌第一次见到雪,按理来说应该赶到高兴,可是他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今天是武周朝试放榜的时间,虽然这场雪下的有些早,毕竟现在还属于秋天,但是大曲城中还是到处充满了爆竹声,报信的差官,欢喜着去城中的各个地方报喜,中榜的人除了给差官一些赏钱外,还会点燃鞭炮庆祝自己高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黄酌显然属于后者。
榜上无名,也就意味着黄酌十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过对于还未及冠的他来说,可以来年再参加一次,毕竟参加会试的也不乏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书生。
可是看着同住在天南郡在大曲所设立的驿馆里,那个肥头大耳的公孙不语一脸高兴的给报喜的人发着红包,黄酌就有些心灰意冷。
公孙不语也是来参加会试的,在大曲遇到黄酌的时候,他也认出了对方就是那天在红袖坊,用一杯酒换到一把绝世好剑的人。
知道黄酌的剑,是如今的剑道最强者步歌赠与他的,公孙不语虽然嫉妒的很,但也不敢明抢,不过冷嘲热讽总是免不了的。
黄酌不屑于对方,再加上对方不只一个人,所以就忍了。
没成想,第二天会试的时候,两人竟然分在了同一个考场里。
武周的会试分文武两场,文试为了防止有人作弊,所以将所有考生划分到不同考场里,然后每个考场里的考生在单独一个小房间。不过房间没有门,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用来吃饭睡觉的土床。
每一名考生从进去考试,到考完的两天里,出了上厕所的时候有专门的监考官陪同出去外,两天里吃住都在房间里,而且每个房门处还有两个带刀的官差把守。
好巧不巧的是,黄酌和公孙不语的房间正好对着,两个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对方在干嘛。
文试时,黄酌可是看到公孙不语连睡了两天,最后交卷的时候,卷子上除了一滩口水印外,一个字也没有。
然而就是这样,对方竟然还能中榜。黄酌感到很是不解,他看到了会试的不公。
送走报喜的官差,公孙不语在一群人的拥簇下,打算去大曲城有名的“食府”大吃一顿,来庆祝庆祝,虽然只是榜上最后一名,但整个公孙家也就出了他公孙不语一个。
出门前,公孙不语挺着个大肚子,看向黄酌,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用一杯酒换了一把青尺剑的黄'少爷'吗?”
公孙不语特地强调了少爷两个字,他知道黄酌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这样叫他不过是在嘲讽他。
“大家看看这就是那个用一杯酒换来一把绝世好剑的人,唉,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狗屎运呢。”公孙不语唉声叹气道。
“谁说你没有狗屎运,你公孙大少爷都高中了,这运气可比狗屎运强多了。”
公孙不语听不出黄酌话里的意思,以为黄酌看到自己高中,想来奉承自己,不免有些得意。
“我看你公孙大少爷应该是狗屎吃多了,所以运气也就有些逆天。”黄酌讥讽道。
他没有说公孙不语文试只交了一张白纸,他知道那样的话,到时候恐怕不只公孙不语找他麻烦,那些跟公孙不语一样走后门的世家少爷恐怕也会找他麻烦,要是闹大了,恐怕朝廷都会派人把他抓起来。
听到后面这句,公孙不语的脸瞬间黑了,不过想了想又笑了出来,“我看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本少爷不跟你这样的人计较。”
说完,公孙不语大袖一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赴“食府”。
虽然公孙不语走了,但黄酌的心却如同大曲的这场雪一样,变得越来越凉。
朝廷会试本就是为了让寒门子弟有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是浑浊的官场却被铜臭腐蚀,哪里有寒门士子翻身的机会。
黄酌在公孙不语一行人走后,也离开了驿馆,找了家酒楼,并不是公孙不语说的那家闻名大曲的“食府”,只是一家普通的酒楼,酒楼老板或许想沾沾“食府”的光,给酒楼取了个名字叫做“去食府”。
黄酌要了一壶好酒,半斤熟牛肉和一碟花生米,这或许是他来到大曲后,吃的最奢华的一顿,本来是为了庆祝,现在反倒是成了自我安慰。
两杯酒下肚,身上仅一件单薄的青衫的黄酌感到一丝暖意。
黄酌的酒量一向可以,虽不能说是千杯不醉,但一两壶对于他来讲真不算多。
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果一个人想买醉,很容易就会醉。桌上的一壶酒已经喝没了,黄酌脸上满是醉意。
食府有一面墙,墙上最开始本来是一片空白,有名来大曲赶考的书生去吃饭的时候,在上面题了一首诗,后来那名书生高中了状元,食府的那面墙也因此被称为“状元墙”。
从那以后,每年来大曲赶考的书生都有很多人,在赶考前跑去食府那面状元墙题字。
其它的酒楼看到后,也纷纷效仿食府在自己的酒楼内专门砌了一面空白的墙,免费供赶考的书生题字。
“去食府”也不例外,只不过题字的书生一般都是参加会考前题,很少有放榜后题字的。
黄酌醉眼朦胧的看了眼酒楼内那堵已经有很多人泼墨过的墙,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拿笔来!”黄酌大声喊道。
酒楼内的其他食客被黄酌拍桌子的那下,吓了一跳,看到他一脸烂醉的样子,知道是一个醉鬼,接着该吃吃该喝喝。
酒楼的掌柜看到黄酌,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落榜的书生。”
掌柜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一个伙计说:“给他送支笔过去。”
伙计听到掌柜的吩咐,从柜台上拿了支沾了墨的毛笔送到黄酌手里。
黄酌手里拿着毛笔,朝那面墙走了过去,半路上,顺手从旁边一张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壶酒,对方看到他的样子也只当好笑,并没有说什么。
看了眼墙上前人题的一些诗词,黄酌不屑的撇了撇嘴,提笔写到:不第后赋菊。
酒楼看热闹的食客看到这第一句就明悟了,原来是个落榜的穷酸书生,说话中免不了嘲讽几句。
黄酌好似没有听到周围人的话语一般,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写到。
明年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尽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大曲
满城尽带黄金甲
四句话一气呵成,没有停顿。四句诗写完,黄酌在落款处写道“天南黄酌”,然后他满饮一整壶酒,将空酒壶扔到了地上,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伸手拿起青尺剑,朝着门外走去,留下满楼被墙上那四行诗震惊的说不出话的众人。
这一日,有个落榜的天南书生在大曲城门外扔掉了陪伴自己多年的书箱,提着一把青尺剑离开了大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