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缺端详着指尖上的已经略显暗红的血斑,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戴小楼也看到了方缺指尖的血斑,有些担心的问道:“方哥哥,你受伤了?”
“没有。”方缺回答道,随后皱着眉头遥望天际,轻声说道,“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戴小楼抬头仰望苍穹,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有些暗灰的天空,只有西方的天空中有一抹稍微发白的地方。喃喃自语道:“天上,怎么会,滴血。”
方缺担心戴小楼会因此胡思乱想,于是说道:“小楼,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回去了。”他笑了笑,“我可好久没吃到小楼妹妹做的鱼了。”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空气中似乎撒了许多香灰一样发黄,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突然之间变得陈旧不堪。
当他们来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有十几个村民等在那里,看他们一个个脸上无比悲伤的神色,想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村民们找他并不是因为是他首先来这里的,也不全是他的修为高深之故。鉴于曾经村民遭受恶兵屠杀的缘故,方缺将村子里的年轻男子聚集起来,组成乡勇,并且在不远处的山上开采铁矿石铸造刀枪剑戟。农忙时种地,农闲时练兵,这样倘若又来什么燕兵赵,至少也有稍许抵抗之力,不至于全村人被屠杀殆尽。
因为有了乡勇,因此村民们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来找方缺。
方缺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一个中年汉子阴沉着脸,回答道:“今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家孩子被一个会飞的怪物叼走了。”
方缺想要从他的嘴里得知那个怪物更多的信息,以便更好的对付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问道:“你有没有看清楚它的模样?比如它像什么?”
汉子思索片刻,回答道:“虽然它一闪而逝,不过我看到了它大概的模样。它的脑袋像牛,身体像熊,有蹄子,有很长的毛。”
很多凶兽都生活在山林之中,李花村四面八方都是连绵群山,有凶兽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它既然袭击村民,方缺决心将其铲除。只是眼下,天色已晚,想在山里寻找一头凶兽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下,他劝解村民们回去,一边吩咐乡勇们把手头的刀子磨快些,明天一早就上山,寻找凶兽。
汉子见方缺应承下来,也就拉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妻子,离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色还蒙蒙亮,十几个乡勇持刀拽棒前来,方缺带着他们上山去。
他大概能猜出凶兽藏身之处,曾经和郁清泠在这里生活过几年的时间,对周遭山峦的情况如数家珍。山上有个叫大黑洞的洞穴,倘若有凶兽来到李花村,藏身于此那是八九不离十的。
方缺带着乡勇直向大黑洞走去,行至离洞口不远,果然看到地上有很多被撕碎的布屑以及斑斑点点的血渍。
到洞口时,看到有一个奇怪的家伙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正如那汉子所说的,它有着熊的身体牛的脑袋,有蹄子毛很长。不过此时看得清楚,这家伙的两只角又粗又壮又长,几乎有整个身体长度过一半还多,脑袋上的花纹呈牛骷髅头状分布,嘴角还长有两颗尖锐的獠牙,恍如两口锋锐的弯刀,寒光闪烁之中,透露着摄人心魄的杀气。
“犬因!”方缺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他还没有来到梦境之前,还是广大学生之中的一员之时,曾经在《山海经》里看到过对它的描述。虽然描述他忘得已经差不多了,但里面的插图与眼前的一模一样。
犬因听到了方缺的声音,鼻孔里立即窜腾出一团白气,站了起来,身下一个还沾着血丝的骷髅头,骨碌碌的打着转,滚到了方缺的脚边。
方缺一把抽出弯月白霜,正准备扑上去,给犬因来一刀,却见眼前庞大的身体猛地一闪,不见了踪影。随即就听到身后有一个乡勇惨叫,它扭过头一看,只见犬因一角挑着受害者,使劲一甩,受害者被高高的抛出,随即落下,噗一声之后,地上的人,简直成了一堆肉饼。
方缺很后悔带他们来,在犬因这样的凶兽面前,他们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不堪一击。
“你过来!我才是要杀你的人!”方缺大声吼道。
犬因听到方缺大喊,当即转过身来,随即一闪,又不见了踪影。可就在刹那间,犬因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也就在这一瞬间,方缺手中的弯月白霜已经落下,不偏不倚的剁在犬因眉心上,一层寒霜迅速蔓延,覆盖了犬因整个躯体,方缺一脚踹出,犬因的身体嗡嗡颤动几下,碎了一地。
在那个乡勇被袭击之时,方缺想起了曾经冯定天对付陶安的情景,这个犬因也会隐身之法,所以它的身体才会一瞬间消失和出现。昨天傍晚,那滴血才会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其实它在天上,只是地上的人看不到它罢了。
方缺知道了这些,对付它其实也不过轻而易举,它没出现之时就已经落刀,那么它显身之时,命运已经注定。
这一切经历的时间很短,不过那些乡勇看得是瞠目结舌。当然,他们对方缺也更加信服。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对面的山头上,站着三个人,把刚才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庞战说道。
庞琨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他迟早是献给长老的礼物。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不仅仅有两下子,因此,倘或直来直去的话,反倒会捉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气,所以……”
“大哥,你有什么计划?”
庞琨笑了笑,随即对身边的玲珑说道:“玲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主人。”玲珑回答道。
“只要宰了方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现在就去!”
玲珑身体飘然一动,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之中。
庞战有些不耐烦,说道:“我看我们干脆调些兵马,将整个村子夷为平地,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他能从困兽场逃到藏龙山,又从藏龙山逃到这里,你以为他是吃素的。告诉你,现在弯月白霜在他的手上,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你认为,玲珑会得手?”
庞琨哼哼一笑,说道:“很少有男人,会抵抗得住女人的诱惑,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他意味深长的说,“很多君王就是因为女人才亡国灭种的,因此就有了红颜祸水。其实,这并不是女人的错,而是那些君王荒淫无度,但很多人却把所有的罪过都转嫁到女人的身上。”
方缺带着乡勇下山,行至半道上,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呼救,方缺等人寻声找去,只见一个女子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腿上还划拉着一指长的血口子,鲜血流了出来,裙摆被染红了一大片。
方缺慌忙脱下外衣,遮住女子的身体,随即让一个人撕下衣服,给女子细心的包扎起来。
包扎过程中,方缺看到了女子娇好的面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有些唐突的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玲珑当即愣了一下,是的,她也感觉到方缺身上散发着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这也难怪,因为方缺是第一个拿开她脸上布绢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缺的问题。
玲珑的腰间别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并不是普通的匕首,此匕首名为玄龙匕,乃是紫阳宗镇宗之宝,据说是从陨落的青龙骨锻造而成,是名副其实的混沌之体的克星。
传说之中,天地之间,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另有四大凶兽: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四大神兽与四大凶兽乃是誓不两立的存在,一旦碰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因此,作为混沌之体的方缺,一旦被玄龙匕划伤,哪怕是针尖大的口子,也会要了他的命。可是,庞琨不知道玄龙匕是不是用青龙骨铸造而成,他并不十分清楚,因此,他才让玲珑去试一试。成功便罢,不成功也牵扯不到他的头上。
不过,玲珑却不敢或者说不忍心对眼前,这个男人下手,她觉得自己和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关系。她的手因此微微颤了一颤,被玄龙匕锋利的刀刃划到。
剧烈的疼痛使得她把手抽了回来,此时此刻,方缺已经包扎好腿上的创口,又见她手指流血,又包扎她的手指。他一边包扎一边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到这里的?”
玲珑摇了摇头,楚楚可怜的说道:“我叫尉迟玲心,但是,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记不起来了。”
“尉迟玲心。很好听的名字。”方缺喃喃自语。
一边的一个乡勇插嘴道:“你这不是胡言乱语吗?怎么可能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方缺说道:“先不管这些了,我看她伤势不轻,先把她带回去。或许等她的伤痊愈了,能记起曾经的事情开。”
说着,方缺把尉迟玲心背在背上,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哐当一声,是尉迟玲心腰间别着的玄龙匕掉落了下来。
方缺一看到玄龙匕,当即感受到一种从骨髓里发出的恐惧,这种恐惧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而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