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
后坝路高楼看雨东街上地摊算命
从武汉回来后，我和堂弟就在鹤峰城的后坝路找了一份给别人挑土的苦力活。那时候，后坝路正在搞建设，要盖许多厂房，每天都有好多人到这里找活干。每天都要挑上千担的土出去，一天累死累活的才能挣到十几块钱。
一个多月后，由于老板拖欠工人的工资，我们没法再干了，我便和堂弟又开始找工作，找了好几天，眼看兜里的生活费就快花光了。这天早上，我们正准备出去找工作，却偏偏下起了小雨，不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了。我穿好衣服正准备下床，堂弟问我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今天就不出去找工作了，你还起这么早干什么？”
“看雨！”
“什么？你还有心情看雨，我真佩服你！”
“在高楼看雨，必会有一番新的感触！你睡你的觉吧，别打扰我的兴致！”
“我才不像你那么无聊，下雨有什么好看的，今天都没有饭吃了，还有心情看什么雨！真是无聊！”堂弟嘟嘟啷啷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后，翻了一个身后又睡着了。
我打开窗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冷了起来，堂弟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眼睛道：“冻死人了，你还开着窗户非要看什么雨，你干脆就在外面阳台上看你的雨吧！别打扰我睡觉！”
我关上了窗户，独自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雨出神。这时候，只见天边突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这雷声似怒吼，地动山摇！这闪电似骏马，风驰电掣！街道上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偶尔还伴随着几声长途汽车的汽笛声！
快到中午了，大雨还在一直下着，街道上，两边的排水沟中的水不断的往街上涌。我忽然听见溇水河的上游隐隐似有千军万马的呐喊声，这呐喊声越来越近，我抬头一看，只见奔腾咆哮的洪水争先恐后的冲向河谷，洪水撞击河谷时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二哥！如果明天还是继续下大雨的话，我们就真的要饿肚子了！”堂弟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安慰他说：“天无绝人之路！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但愿吧！”堂弟翻身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
“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哈哈！你也苦恼了吧！都快要饿肚子了，还神经兮兮的看了一上午的雨，我看你多半是神经出了问题吧！”
我看了看窗外的雨没有说话，却突然兴致勃勃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临江仙”三个大字，堂弟有些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词牌名，说了你也不懂，你赶快刷牙洗脸去吧！”说完，我拿起笔一气呵成填了这首《临江仙》词：
临江仙.感触
万流归宗终入海，
东去亘古循环，
溇水汹涌战犹酣！
幽谷披荆棘，
溪涧逐笑谈！
喜看大雨狂飙落，
凭栏锦绣江山，
天道酬勤亦自然！
当存鸿鹄志，
放眼要高瞻！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太阳也露出了笑脸，街上又变得热闹起来。我笑着说：“我猜得没错吧！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我们也一定会找到工作的。”
“但愿你的预言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吃过早点后，便到处找工作。从后坝路到东街，又从杨柳湾找到后坝路，依然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属于我们的工作。堂弟嘀嘀咕咕地埋怨我：“你的预言怎么不灵验了？”
“我们再去找找！一定会找到工作的！”我这样鼓励着堂弟。
“看来，我们只有借路费回家了.”堂弟垂头丧气的说。正在着急的时候，我看见远处的一个电线杆上贴着一则招工启事......
看到这则招工启事后，我们按着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工地，包头很爽快的答应了，叫我们明天就来上班。堂弟喜上眉梢，他在回来的途中不解地问我：“我们今天在后坝路转了好几趟，怎么没有注意到电线杆上的那则招工启事呢？”
“那则招工启事好象是刚贴上去不久，纸还是湿的，你难道没看见？”
“咱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我们可千万不要迟到，免得被别人开除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去上班了，开始给他干活的第一天，那个姓陈的包头对我们工人非常好，当时我还真以为遇上好心的包工头了，所以干活的时候，每个工人都非常卖力。哪知道他是个黑心的包头，为了笼络人心，他开始人模狗样的装好人，记得第一天上班的时候还给我们发了红包，还拍着胸脯对我们说：“弟兄们！跟着我陈某做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今天是开工的第一天，陈某给弟兄们发20块钱的红包，你们拿去买包烟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们今天就早两个小时下班，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最后，我还说一句话，就是如果有人不想跟着我陈某人做事的，明天也可以不来上工，就全当我今天请兄弟们喝酒了。”
他这个伪君子的一番出色的演说顿时博得了很多人的认可，只听见有人说道：“陈包头！看你说哪里话，做人都要凭良心，如果真有那种人，那他的良心就被狗吃了！”
“我做了大半辈子的苦力活，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像陈包头这样的好人，我们都愿跟着你干！”
“只要陈包头不嫌弃我们，我们一定跟着你干！上哪儿去找像你这么好的包工头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是说陈包头的好话。看着陈包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心中有一个预感，就是我们这次跟着他做事一定会吃亏。想到这儿，我便拉着堂弟到一个角落里，说：“丰耘！我总觉得这次会上当受骗，别看陈包头在开工的第一天就给了我们20块钱的红包。这是他的手段，我敢说，这项工程快要完工的时候，他一定会卷款潜逃。”
“二哥！不是我说你，我看你现在确实有点神经过敏，明明他是一个好包头，你偏不相信，还说别人会卷款潜逃，你难道长后眼睛看见了不成？如果你不愿意在这儿干可以去找其它的活儿干嘛！”
“你都不怕得不到工资，我怕什么......”我拍了拍胸脯说。
这样做了一个多月以后，我们只拿到了50块钱的工资。这时候，堂弟开始后悔了，他烦躁不安的说：“早知道陈包头是个黑心的人，我就不跟着他干了！”
“当初我劝你的时候，你还生我的气，怎么样，现在被我说中了吧！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包头知道我们现在有几百块钱的工资在他手上，是不可能不跟着他干的，所以才拖着我们的工资不发，找各种借口搪塞我们。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劝。”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我们现在找人去问陈包头要工钱，但是这么做风险极大，弄不好，还会搞出人命来......”
“那第二条呢？”
“就是不要工资了，另外再找一个地方做事！”
“如果选第二条路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就选第一条路，明天我就去东街找几个人过来帮我们收帐，你看怎么样？”
“好，就依你。”
这一夜，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我心里暗想道：“有可能明天我们的工资非但要不到，还要被别人打一顿。不管怎么说，别人是包头，随便出点钱找几个打手给他撑腰，这不是不可能。”想着这些头痛的事，我的心里更加烦躁不安，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了我的脸上，渐渐地，我感觉到有点疲倦了......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后去了东街，我们找了六七个好朋友，草草的商量了一下，我们最后决定在黄昏时候动手。眼看着太阳落山了，我们吃饱喝足以后，就早早的在陈包头住的地方等候他回来。说来也巧！这天，陈包头下班的时候，还带了七八个彪形大汉陪着他。陈包头一见到我们，就对我们嬉皮笑脸的说：“两位小兄弟！为了一点工资，用得着这么做吗？再说，我并不是不给你们工资，是我头上的大老板没有拨钱给我，你们也知道我最同情工人，怎么会黑心的贪工人的工资呢？”
“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双方刚坐下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发生了冲突，七八个彪形大汉朝我们围了过来，手中还拿着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我们找的几个伙伴都是手无寸铁，没有想到他们会拿刀对付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包头也并不想杀我们，所以我们才从虎口逃了出来。后来，听说给陈包头做事的工人都没有得到工资，几十万块钱，就让他这样卷走了。
离开陈包头的工地后，我们又到处找事做，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房屋拆迁队的包工头余志平。听了我们的遭遇他非常同情，问：“你们为什么不去劳动局告那个姓陈的包头呢？”
“几百块钱的小事，哪有人替你主持公道啊！再说，那么多没有得到工钱的人难道就没有去劳动局告那些黑心的包头吗？肯定也告了，就是没有任何结果，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无奈的说。
“现在有好多工人都没有得到工资，全国大多数地方都是这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你们跟着我余志平做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工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在鹤峰城里到处打听打听我的名声，看我的为人到底怎么样！”余志平拍着胸脯说。
“我都听说了，所以才来找你的嘛！”
“做房屋拆迁队的这份工作可是相当辛苦的，你们两个吃得消吗？”余志平问。
“放心吧余包头，到时候你如果看我们干活不努力的话，就可以不用我们。”
“好！只要你们肯吃苦，还怕没有活干吗？你们明天就来上班吧！”
房屋拆迁这份工作靠的是力气，我天生瘦弱，干这种力气活常常感到头昏眼花的，堂弟见我有点吃不消，常常帮我的忙。我们跟着余志平干了一个多月，除去所有开支后还剩下50多快钱，这时候我开始犯难了，如果把这钱寄回家又觉得太少，干脆等再干一个月后有了200块钱就往家寄......
这天下午，我和堂弟上街到处闲逛，走到东街上的时候，只见有许多摆地摊的算命先生，有的招牌上写着“能知过去未来赛神仙，熟晓生老病死胜罗阎！”的狂妄对副。
“算命运，知前途！走过瞧过，千万不要错过！”
“知人生，知人死！快来算一算！不收多钱，十块一算！十块一算！”像这种算命先生，放眼望去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时候，我看见几十个算命先生当中有一个竟然没有招牌。我好奇的走过去，堂弟从后面追了过来，一把拉住我道：“二哥！你是不是想算命啊？如果要算命也不能找没有招牌的算命先生，还是去那个活神仙算命先生那里算吧。走，别耽误了，那个活神仙肯定算得准，不然，他那里的生意怎么会那么好呢？”
“我不是去算命的，只是有点好奇那个人为什么不打招牌？那么多算命先生，就他没有生意上门。”
堂弟没办法，只好随着我去了那个算命先生那里，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算命先生，只见他大约30来岁的样子，样子长得还挺帅气，遗憾的是他的双目失明了。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深褐色的拐棍，胸前挂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一桶算签。堂弟催促我，说：“二哥！走吧！都是一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也是！我们走吧！”我正要转身走，不料那算命先生叫住了我，说“刚才说话的小后生，请留步！我来给你算一算，如果算得准，你们就给钱......”
“如果算不准呢？”堂弟问。
“算不准的话你们就不给钱，我从此也不再算命了！”那算命先生夸口道。
“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挂招牌呢？”我不解的问他。
“小后生！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有麝自然香，不必当风扬！我是太喜欢说真话，所以没有人到我这里来算命。哎！看来我以后还是要说点好听的才行了，不然的我以后就真的没有生意上门咯......”那算命先生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算命先生！你千万要说真话，我们喜欢听！既然你夸下海口，那我就在你这里算上一算！”说完，我坐在了算命先生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上。
“请报上你的出生年月日时！”
“农历1981年3月21日辰时出生！”我为了再次考一考这个算命先生，便试探性的问他道：“先生！你算一下我的奶奶还能活几年？”
那算命先生掐指算了算，随即哈哈大笑，说：“这个小后生是在考我，对于这个问题，我稍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吧！那就请先生开始算吧！”
只见那算命先生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口中嘀嘀咕咕地说什么“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念到后来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算命先生的嘴唇在动，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堂弟有些按奈不住了，他正要开口问算命先生，我朝堂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那算命先生“哎呀！”叫了一声，随即又开始掐指算了起来。
堂弟在旁边好笑道：“故弄玄虚！”
这时候，我也开始怀疑起来，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能知过去未来，“今后我还有读书的机会吗？”我摸了摸鼻子，突然这样问那个算命先生。
“有！”算命先生肯定的说，“从现在开始，我说一下你的命运，你听到哪里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就可以马上离开，我分文不收！”
“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先说你的婚姻问题，在你的事业逐步走向成功的时候，你的桃花运也会接踵而来，使你应接不暇。你多愁善感，是个典型的机会主义者！爱出风头，好表现自己！哪怕是在最低的工作岗位上，也想混个一官半职，你对别人要求甚严，所以你的朋友很少。你还常常好打抱不平，天生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先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便又问我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先生继续说。”
“以后你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孩子，你还是个情场高手！生肖牛、龙、蛇、马这四种属相的女孩子适合做你的配偶。不过，属牛、属龙、属蛇的女孩子和你相配是最好的，至于属马的女孩子......”算命先生说到这里，突然闭口不说了。知道他是要钱，我便从衣袋里掏出了唯一的50块钱递给他，然后对他说：“这下先生可以继续说了吧！”
先生把我的那张钱反复的摸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找了四张10元面值的钞票递给我道：“属马的女孩子对你是最真心的，但是你们的缘分很浅！”
“有没有补救办法？”
“有！看你怎么选择，你对感情常常是拖泥带水，自己经常处于两难的境况。对感情，你没有魄力！相反，你的事业心很执著，有一种‘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雄心壮志，你过了30岁以后......”可恶的算命先生说到这里，又闭口不说了。
我有点不耐烦地质问他：“先生！你简直是坑人嘛！你准备问我要多少钱啊？”
那算命先生听了我的质问后干咳了两声，然后慢吞吞的说：“小后生！我有言在先，你的命与众不同，所以我要收你28块钱！”
“什么？28块！”我惊讶的问先生。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马上走。”算命先生气定神闲的说。
“好！我已经给过你10块了，就再给你18块钱。如果你再不说完的话，我就找人来把你这地摊给砸烂！”我极不情愿的拿出20块钱递给他，先生找了钱后又继续说道：“30岁以后，你的运气会步步高升，还会遇到贵人，对你的事业简直是如鱼得水啊！总之一句话，30岁以后，你的事业是蒸蒸日上，平步青云！”
“当真！”我欣喜若狂的问他。
“你的事业成功之后一定要到鹤峰城来，我或者在东街上，也或许在溇水大桥边，你一定可以找得到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你的奶奶早就过世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边的云红的像火一样，时而悠闲的摆弄着千姿万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