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与菲菲深夜回家的事件,一直没有被人发现。阿龙才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刻苦攻读,迎接初中毕业的考试。
1970年冬月初六,阿龙的三姑急匆匆来到学校,笑嘻嘻地喊:
“阿龙,你跟我走一趟!”
阿龙三姑家坐着一位帅气的解放军,姓游,是这次来平安接兵的班长。游班长看见阿龙穿着一件由宣传队统一制作的草绿色上装,得体,时髦,十分赞赏。笑容可掬的问长问短,了解基本情况,然后朝着阿龙的三姑说:
“可以。还有,你们队上那个孤儿朱阁,公社特意做了推荐。请通知他一起按程序报名,参加征兵体检。”
“……谁不说咱家乡好,得儿哟,依儿哟,幸福的生活千年万年长……”阿龙心旷神怡,哼着《谁不说俺家乡好》,从平安回到张家冲。眼前,张家冲的山坡和田野,除低矮的小麦、豌豆、胡豆苗苗外,尽显裸露的痕迹……
“我啷个离得开家乡呢?”此刻,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觉,袭上青年阿龙的心头,勾起他无限的遐想,并和队长段三叔意味深长的“嗨”起来:
卜算子---心问
满山光秃秃,没有几颗树。青山何时来光顾,请问段三叔?
三叔告诉我,此事早想做。只是变绿要花钱,票儿谁来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这张家冲的山,一时半时绿不了,情有可原。但是,阿龙和段三叔抱着的坚定信念是---
减字木兰花---心愿
山丘荒凉,怎不叫人愁断肠?指日可待,令它穿上绿衣裳。
喜看那时,时代进步国家强。上山植树,人勤山绿喜洋洋。
“我啷个离得开家乡呢?我还能够去当兵吗?我……”阿龙不断地反问自己,犹豫了。
“铁柱子,卫国才能保家,保家必须卫国。我支持你,去!”段三叔毫不犹豫。
真是无巧不成书!阿龙征兵体检那天,又是汪尚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地送着体检表。阿龙本能的首先开口:
“汪老师,你好啊!熊校长呢?”
“谢谢你的关心。他忙得不可开交,在修整向阳中学,准备来年招生!”
阿龙体检顺利通过,之后就是“政审”。段三叔在政治审查一栏写道:“该员活学活用马列著作,听从分配,担任小队会计工作,劳动态度端正,阶级斗争明确,与本小队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头头王够雄划得清界限……”
阿龙认为,以上有些话呀,就像关公战秦琼~实在挨不上!
十二月十六日,经平安公社审查“政治可靠”签章,再经n市征兵办审批“合格”,保家卫国的重担~光荣地落在阿龙肩上!
“太阳啊霞光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第二天清晨,阿龙哼着《翻身农奴把歌唱》,打开家门,不经意看见院坝头有两只雄鸡在激烈的打斗,互相的冠都啄破了,精疲力竭,血鼓淋当的。一会,凝血变成了黑色。看来,这两位“战士”都疲倦了,它们各自默默走开,假装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互相都在用谨慎的眼光窥视着。一刻,那红色雄鸡又好像火花一样飞跃起来,向着对方猛冲过去,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真是残酷!”阿龙看得出神。
亲朋的定义是:你过的好,他打心眼为你开心。你过的不好,他由衷为你着急。阿龙当兵喜讯传来,全家欢呼雀跃……
“黄荆棍……黄荆棍……!”段三娘大声武气地呼喊着芳芳。
“小乖乖,喊哄个(啥子)?”芳芳在厨房应话。
“你还要让铁柱子当兵哇!”
“考取了,就当噻。”
这时,段三娘的声音陡然降低八度:“我告诉你,颜素芬说,这下好了,我们生产队又多了一户~‘烈属’。”
阿龙马上搭话:“不一定是咒我们,还有朱阁嘛?”
“朱阁,朱阁?朱阁是孤儿呀?”段三娘马上接过话头。
“人生之路哼哼/山坡多啊/横横,我要加油哼左哼……”
“当真!这妇人肯定是在咒我们!啷个要得?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吃了木炭~黑了良心。那天我和她在公社看宣传队演出,大家还上好吧好(很好)的。啷个一下子就像孙猴儿的脸~说变就变了?老子好久挖了她的祖坟?得罪她活电报的先人!”这下,芳芳死活不同意阿龙当兵了。
亲朋说:“不能这样!这样正好中了她的恶意。”
“不能便宜了她,弄出来修理一下。让大家看看是什么货色。”
此事件,惊动了上面。之后,区、社武装部长来了,公社、大队干部来了,征兵部队的游班长来了,社员大会在四合院坝坝头开起来了!大会现场气氛严肃,举一反三。说这是破坏征兵工作,这不仅仅是在诅咒阿龙一个人,是对部队成千上万当兵人的诅咒,是毁我长城!
颜素芬吃不了~兜着,就像癞蛤蟆垫床脚~只有死挨的份。但是,她又不甘心在众人面前丢自己的脸,于是就像吃泡泡糖~吞吞吐吐:“我…之所以说烈属,是因为铁柱子说…说了…我和够雄的事。”
“人家黄荆棍不是已经打了他吗!杀人不过头点滴,还要啷个子?”
“铁柱子还是一条黄眼狗,对够雄与驼背的斗争,坐山观虎斗,所以我恨他!还有,我那够雄垮了,他不闻不问。更不能容忍的是~他还看了我……”
“简直抓屎糊脸!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变成了人,还怕被别人看?难道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颜素芬想实话实说洗澡事件,此时,她突然想起了王够雄“看过了不值钱”的警告,于是,下定决心,转移话题。情急之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得吞吞吐吐慢慢地……“绕”:
“他看了我…我…”
“什么嘛?”
颜素芬犹豫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的吐出:“晾晒的腰裤儿。”
“乱弹琴!那烈属的事啷个办?”
“我错了,我对不起!”说着说着,颜素芬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你呀,人家阿华那年,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你才是一条黄眼狗!跪下!”王够雄火冒三丈,捶胸顿足地指责颜素芬。
“算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活电报认了错,就对了。希望今后好自为之!”
大会在一片沸腾声中结束。
阿龙回到家,便对芳芳说:“妈妈,你何必呢?颜素芬又不是神仙!试想,如果你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趴下去反咬一口?”稍停片刻,喃喃自语:
“原谅吧!原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