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驾着纸鸢飞离霞池峰之际，天空中乌云翻滚，天色愈发的昏暗。
莫白脸色阴沉的如同头顶墨云，紧咬牙关，腮帮子绷的紧紧地。
一路回到灵植堂山谷，不进自己小院，径直向山谷深处飞去。
偏僻的山坳中，莫白静立许久，才观想出怒目金刚法相来，灵海气旋中的金色火苗化成小人模样。
随着拳法缓缓展开，不仅又想起尹光宗来。
前日尹光宗在灵棘草田旁的嚣张，毕竟当场只有几个人，而刚才几乎是当着所有灵植堂弟子的面加以羞辱。
那时虽然自己尽量保持着脸色平静，实际已经是气的七窍生烟了。
还好刚刚入手十颗玉露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算是在尹光宗面前勉强搬回一局。
那时的尹光宗面色铁青，手臂微微发抖，显然也是气的不轻。
可莫白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心里堵的仿佛塞进了一座山。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忍、忍、忍”，如果贸然动手，就中了尹光宗的诡计了。
可是这要忍到什么时候！
穿越前他是个农村孩子，本分老实；穿越后跟老骗子行骗天下，见风使舵、见机行事。
所有的经历让他习惯绕过困难，而不是直面挑战。
遇事更乐于算计、忽悠、钻空子，而不是无所顾忌的勇往直前。
莫白忽然感到，如果这个性子不改变，修仙的道路上也会一直软弱下去。
自在。
道心自在。
那时在青衫老者面前，扪心自问，问出自在道心。
想起老者的话，“你的心是什么心，道就是什么道。……以心求道，道自然在心，违背本心，又何谈什么道。”
这些天里，先是被涨了定例，然后被放兔子吃草，今天更是闹出固元丹风波。
倍受欺辱，还谈什么自在！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莫白猛然怒目圆睁，错步，出拳，一道金色拳影冲向对面山壁。
“轰”的一声，半面山壁塌了下来，碎石飞溅。
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莫白竟有些怔住了。
这一拳的威力比平常大了好几倍！
而且在刚才出拳的那一瞬间，忽然感到灵海气旋中的金色小人睁开了眼睛，怒目金刚的样子也清晰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莫白自语道。
又连连打出几拳。
几道金色拳影闪过，也打得山石飞溅，但威力跟刚才那一拳完全不能比，金色小人也还是平常的模样，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莫白仰头细思。
刚才观想法相之际心思有些走神，想起了尹光宗，想起了自己的软弱，想起了道心，想要变的强大。
心中怒火升腾，含愤一拳，才有了金色小人的变化。
难道，这拳法要怒意十足，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吗？
想到此处，莫白再次观想着怒目金刚的法相。
在意海中点点星光照耀之下，怒目金刚神情凝重，二目圆睁，仿佛正在瞪着什么妖魔。
渐渐地，莫白感受到了那双眼睛中的怒意。
那是对冒犯天威的怒意；
那是对来犯之敌的怒意；
那是面对邪魔外道而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怒意！
忽然，金色小人再次睁开眼睛，头顶法冠、身上法袍的形象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莫白出拳，全身竟散发出阵阵金光，打出一道巨大金色拳影。
“轰”的一声巨响，山壁坍塌，碎石四溅。
阴沉的天光下，丈许大小的拳头痕迹清晰地印在山壁之上。
莫白双目微闭，默默感受着怒目金刚的怒意。
……
不知不觉，夜色渐浓，天空阴云散去。
莫白出定，眼望天空点点繁星，终于露出微笑。
不由自语道：“尹光宗，你小子还是有功劳的。”
阴差阳错之间，忽然领悟了怒目金刚法相的真意，让他非常开心。
一侧山壁上，青白色的石面映着星光，衬得拳印越发的清晰。
莫白微微摇头，控制着力道连出几拳，把拳印破坏掉。
这处乱石山坳极少有人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别人发现这个拳印就不好了。
一边揣摩着怒目金刚拳，一边向山坳外走去。
突然；
“嘭”的一声闷响从头顶上方的山坡上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
吓了莫白一跳，忙抬头看去。
就见一个黑影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下，撞断几棵小树，径直从山壁断面上滚落，摔在莫白前方乱石堆中。
莫白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星光之下，乱石堆中，仰面躺着的竟然是一个人！
而且是个女人，一个几乎赤身罗体的女人！
“怎么回事？”莫白惊讶万分。
仔细观察，乱石之中瘫倒的确实是个女人。
头发披散，浑身血迹。
上身一条窄窄的灰色兽皮包裹一双雪白高峰，下身围着一块兽皮，露出两条修长的雪白大腿。
等再看一眼，莫白眉头不禁皱起。
这不是女人，确切的说，这不是人！
夜色之下，看不清血迹之下的脸，不过那一对儿毛绒绒的尖长耳朵，绝对不是人族应该有的。
落下之“人”的身下似乎还压着几条长长的东西，在星光下映着雪白的光。
莫白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这才看清，那几条东西竟是三条毛绒绒的雪白长尾巴！
妖怪！
莫白猛然醒悟，
听原不知说起过妖怪，也曾在《山海妖兽谈》等杂记中看过各种妖兽妖怪的图册，这倒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妖怪。
书中说，妖怪本领不亚于人族修士，以人为食，极是凶残。
莫白手中顿时扣住一道银甲符，防备妖怪暴起伤人。
过了好半天，这妖怪一动不动，
妖怪不动，莫白也不敢动。
一人一妖就这么默默的对峙着。
“这妖怪应该是受了重伤。”莫白暗道。
第一声“嘭”的闷响，应该是妖怪从空中掉下来摔在山坡上的声音。
眼见妖怪满身的血迹，兽皮包裹下的高峰微微起伏，气息微弱，莫白这才加着十分小心缓缓走上前去。
星光下，这妖怪化成的美女容貌极其娇媚，蜂腰、雪峰、耦臂、玉腿，放在人世间已经属于一笑倾城的绝世美女了。
而那毛绒绒的耳朵，长长的尾巴，更增添异样的诱惑。
莫白忍不住喉结耸动。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妖女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动手吧，咳，还等什么。”
妖女忽然咳嗽着说道。
声音虽然微弱，不过声如莺啼，音似丝竹，非常的悦耳好听。
莫白一怔，有些支吾的道：“我干嘛要动手。”
“咳咳，真是奇了，你们这些修士抓我，不就是为了我的内丹吗。”美女妖怪边咳边道，“现在倒装起了好人。”
挣扎着撑起身子，半靠在一块石头上。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美女妖怪做的极是艰难，连连咳嗽，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毫无疑问，这妖怪伤的极重。
“你……你是大梦泽的妖怪！”莫白猛然想起来，惊呼一声。
那日在闲云坊上听梁老说起大梦泽有妖兽化形结丹，前几天又听原不知说起内宗楚狂带人前往大梦泽捉妖。
这妖怪出现在外宗山谷，又身受重伤，莫白马上联想到了大梦泽的妖怪。
“大梦泽又如何。”妖女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哪里的妖怪还不都是被你们人族修士的取了内丹，连血肉皮筋也不放过。”
平静的语气中满含恨意。
“妖怪吃人，修士自然杀妖怪。”莫白道，口气中有些争辩的意味。
“笑话！”妖女冷冷地道：“别的妖怪吃不吃人，我不知道，可我双尾灵狐一族吃谁了？吃了什么人？你说的出吗！”
莫白有些语塞。
“用你们人族的话说，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妖女讥讽道，“大梦泽里吃人的野兽我没见过，倒是捕兽的修士经常见，我亲眼看着我娘亲被人族修士扒皮吃肉，反倒说我们吃人！倒是你们人族，为了抢我，死在楚狂手下的修士何止一人，到底是妖怪吃人，还是人吃人！”
莫白默然不语，只看着妖女。
他不想与这美艳已极的妖女争辩，在他看来，这不是谁吃谁的问题，而是谁更强大的问题。
“动手吧。”妖女冷道。
沉吟了好一会儿，莫白摇头，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妖女愕然，道：“你不杀我？”
莫白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