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的事情已经了结,青渺道长便要带着莫白启程。
莫白施礼道:“仙长,我师父的遗体还在林中,能否等小子为师父入土为安再走?”
青渺道长连连点头,道:“倒是贫道疏忽了,理当如此。”
荧光符照耀之下,林中莫白找到老骗子的尸体。
刚才匆忙逃命之间,没来得及细看,如今这一看莫白顿时泪如雨下。
老骗子高大的身躯整整齐齐的从腰部一分为二,肠子肚(读:du,三声)子流了一地。
由于时间长了,鲜血已经流尽,断口处的骨肉越发显得惨白。
莫白用金背砍山刀挖了一个土坑,把断为两截的老骗子放进坑里,又填土埋上。
削了一片树皮插在坟头,取出毛笔写上“忠实道长之位”,算是草草安葬了。
郑重其事的跪在坟前,莫白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放声大哭。
从两年前那场大雪被老骗子救下之后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一幕幕的在脑海中浮现。
又想起老骗子穷困潦倒,靠着招摇撞骗度过一生,说起来倒是临死之前的这些天里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自己虽然是老骗子名义上的徒弟,实际上根本没拿老骗子当过师父对待,稍不顺心就揪住老骗子的耳朵,又打又骂的。
现在一回想起来,莫白极为懊悔,越加哭的痛心。
好一会儿,莫白才止住悲声。
又从纳虚袋中取出几十两金子埋进土坟里,呜咽道:“老骗子,你这辈子没享着什么福,我把全部家当都给了你,你拿去用吧。在阴曹地府里也别再那么小气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就是去找那些放荡女鬼及时行乐,我也不再管了。”
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倒把一旁的青渺道长说的一笑,道:“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你我概不能免,你也不必过于悲痛了。修仙之人就是要追求长生大道、逆天争命,过于执着儿女情长徒增情障,反而难以进益了。”
青渺道长其实只是看莫白悲痛,随口劝劝。
不想莫白却道:“仙长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七情六欲才是人心,斩七情断六欲就没了人味儿,人都不是了,还成什么仙。”
“哦?此子竟有这番见地。”中年仙师暗吃一惊,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几眼,越发觉得莫白有趣。
折腾了这么半天,天边已经露出第一道曙光。
青渺道长手一抬,一点红光迎风而长,化作一叶红木扁舟。
二人上了小舟,青渺道长手中掐了几个法决,小舟缓缓飞向天空。
莫白遥望黑漆漆的苍茫大地,心潮涌动。
这次跟随老骗子回到青阳山,一路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自己因祸得福被修仙之人收留,有机会拜入修仙宗门,这是喜。
老骗子却命丧山林之间,从此阴阳两隔,这是悲。
小妹被带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是痛。
此时莫白的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个滋味来。
摸了摸腰间的纳虚袋。
这是刚才在林中趁着削树皮的工夫从辛子明尸体上偷取下来的,里面的符道三宝莫白惦记很久了。
辛子明已经命丧林中,这些东西变成了无主之物,自己拿走也不为过。
“子明兄,九泉之下你若有知,还望你保佑我步入仙门,代你追求长生大道。”
想想那位子明兄如果真的“有知”的话,肯定是恨死了自己,哪里还会保佑自己,莫白不仅咧咧嘴。
……
红木小舟飞入夜空,很快消失不见。
一只手臂忽然从林中新坟里伸了出来,四下摸摸,用力一撑;
老骗子的上半身竟然从坟里钻了出来!
“呸呸”的呸出几口泥土,老骗子笑嘻嘻的道:“尼玛的小骗子,差点儿把老子闷死。”
双手刨土,把自己的下半身拽出来。
上下半身一对,老骗子扭了个身站了起来,转眼之间又恢复成那个道骨仙风的忠实道长了。
从土里挑出几个金元宝,老骗子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给老子留点儿钱花。”
抬头仰望天空,莫白离去的方向。
“清一宗,嘿嘿。”老骗子道:“倒是那个小丫头真有些特别。”
“算了算了,老子该操的心也算操完了,管你神马仙魔大劫,跟老子吊毛关系都没有。”
“从此,天下之大,任我逍遥!”
老骗子纵声大笑。
身形一闪,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清晨,明亮的阳光照亮山林。
高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丽的鹤鸣,一只巨大的白鹤翩然落下,摇身已经变成一位高挑丰满的白衣少女。
少女面对满地恐怖的死尸毫无胆怯,却手持一面罗盘紧皱秀眉。
手掐几个法决打在罗盘之上,显出一把旋转不已的玉勺,看样子竟是无法确定方位了。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凭着法宝星罗盘一直追踪到这里,现在居然没法再追踪下去了。
少女只得强忍着恶心一具具的翻看尸体。
所有的尸体检查过后,少女更加的惊异,难道是老头子给的星罗盘坏了?
气的白衣少女嘟着艳红的小嘴儿,恨恨地一跺脚,再次化作一只白鹤直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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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日之后,红木小舟飞行在一道峡谷之间。
下方一条涛涛江水,两旁秀峰如林,倒有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境。
飞出峡口,眼前一片开阔,坐在船头的青渺道长手指前方,笑道:“天门山,我们到了。”
莫白顺势望去,只见远方两座巍峨大山一左一右,真似两扇天门。
离得近了,莫白发现两座大山之间的山谷中浓雾弥漫,显得有些怪异,不仅好奇发问。
青渺道长笑道:“那里就是我清一宗一处山门所在,是被阵法遮掩住了,所以你看不清。”
远望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建在山坡上。
飞到镇口,青渺道长收起法宝红木舟,带着莫白二人走进镇子。
镇子不算大,一横一纵两条青石板路,路边房舍比邻,行人来来往往,虽谈不上繁华却也有几分热闹。
莫白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商铺,不少符箓摆在门前。
眼见一人刚买了一张符,扬手化为一只偌大纸鸢,那人跳上纸鸢飞出了镇子。
青渺道长道:“这镇上不少人家都是我清一宗出身,离宗之后不忍离开宗门太远,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座清心镇,如今已经算是外宗门的一处了。”
一路走来,不少人见了青渺道长都礼貌施礼,有的叫“师叔祖”,有的称呼“真人”,还有叫“峰主”的。
青渺道长都微笑点头作为还礼。
身后的莫白不禁有些吃惊,看来这位一路上话虽不多、但平易近人的道长在清一宗里地位很高。
沿着青石路一直走出小镇,路的尽头是一座道观,匾额上写着“清心观”三个字。
青渺道长带着莫白走进道观大门。
一见到青渺道长,几个正在扫地的小道士慌忙推在一旁垂首施礼。
迎面跑来一个胖道士,来到青渺面前恭敬一礼道:“不知师叔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实在有罪。”
青渺一笑,手点莫白道:“这个孩子与我有缘,就留在你这里等待山门大典吧。”
明见笑道:“师叔眼光独到,满宗门都是知道的。这小施主一看就是骨骼奇秀、天资超群,将来定能将我清一宗发扬光大。”
青渺道长也不在意,对莫白道:“这清心观是我清一宗的一处接引道观,你就暂且住在这里,望你好自为之。”
长袖一摆,青渺道长祭出一把飞剑,御剑而行,眨眼间飞向高空。
一个时辰之后,青渺道长已经出现在内宗一间偏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