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莫白才爬起来,犹自头昏脑涨。
在衣小依的服侍下洗脸刷牙,吃过早饭,坐在书案前还有些呆呆的。
上一世他就不能喝酒,刚上大学的时候跟同寝几个室友聚餐,一瓶啤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也没人再劝他喝酒。
这一世,这副躯体继承了上辈子的优点,酒量依然不弘。
昨晚辛子明连连道歉,频频举杯,莫白没办法也陪了几杯,结果就喝醉了。
说起来那位辛大仙师前倨后恭,性子倒也直爽,被莫白蒙住之后,对师徒二人十分的热情,跟莫白探讨起符道修行来,也是一副请教的口气。
还是那句话,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莫白先张口说出演、振、凝、定四种天罡变化,继而提出颠倒符纹顺序的问题,在辛子明眼中,莫白俨然一位符道高手的形象,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镜子的功劳。
昨天在辛子明现场画符之时,镜子中出现了道道符纹;当画出几十道符纹之时,镜子中的符纹形成一个单独的构图,分立开来,而且旁边出现了一个“演”字。
莫白顿时恍然大悟,这分明是提示,这一部分的符纹实现的是“演”字功能。
符箓之道非常广博深奥,《符道初解》中提及符箓构图在功能上可以分为通、变、定、影、演、借、立、振……共三十六种,被称为三十六天罡变化。
《初解》中虽提及这三十六天罡变化,却没有具体的讲解,莫白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当辛子明画成银甲符时,镜子把一副整体构图分成四副分解图,就算莫白是傻子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莫白以心念控制脑海中的视野把银甲符重新慢放一遍之时,镜子实际上对辛子明的符纹有了很多更正,不过其中最明显的是从“凝”到“定”的两道符纹顺序颠倒。
这两道符纹莫白是认得的,一土灵符纹、一金灵符纹。
当时辛子明画完符箓,莫白皱着眉、绷着嘴好半天没动,别人以为他在思考问题,其实他心里正在做思想斗争。
要么当堂下跪,承认是江湖骗子,恳求饶命。
要么以神奇镜子的提示忽悠辛子明,死硬到底。
两种选择都有风险。
第一种不用说,就是任人宰割了。
第二种,他只能依靠提示说出几句来,一旦辛子明继续追问下去,可就彻底露馅了。
辛子明可是货真价实的修仙者,而且还是一位人级符师,一旦没忽悠明白,爷俩儿的下场比第一种办法还要惨。
平时莫白整天嬉皮笑脸的,可真让他磕头求饶,这种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所以莫白下决心“继续忽悠”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赌命。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危机时刻倒激发出莫白骨子里隐藏的狠劲。
万幸涉险过关。
其实莫白就说了两句话,他也不了解这两句话对辛子明意味着什么,反正辛子明是心悦诚服了。
之后辛子明还恭敬的请教了几个问题,莫白听都听不明白,不过他的应对方式只有一种,微笑不语。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再说就真露馅了。
但要控制好表情,脸上要显得轻松,微笑要得体,还要带着点微微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传递的是“我懂,但我不说”的意味。
至于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去想。
提个开头,后面的由客户自行脑补,这是骗子的基础手法。
前世很多算卦的骗子都是这种套路,你感觉“呀,算的可真准”,其实大部分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果然成功的把辛子明忽悠瘸了。
……
一抬头,发现衣小依正呆呆的盯着自己。
“小妹……”
莫白话音未落,衣小依通的俏脸粉红。
“讨厌!”衣小依一扭身,摔门而出。
莫白挠着头皮,“这是怎么了?”
从早上开始衣小依就有些反常,动不动就红脸,还时不时丢出一句“讨厌”。
“难道我昨晚喝醉了,得罪她了?”
在酒席上莫白的神经紧绷着,所有的事情还记得,不过从回到这个小院之后的事情,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用大学寝友的话,这是“喝掐片儿了”。
他还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小妹生气。
忽见房门一开,衣小依又回来了,莫白刚要说话。
就见衣小依向门外说了句“先生请进。”
一人走进房间,哈哈大笑:“听说贤弟不胜酒力,愚兄特来看望。”
正是辛子明。
两人昨晚喝的热乎,已经“兄弟”相称了。
莫白忙起身,寒暄之后,两人落座。
辛子明笑道:“昨日蒙贤弟指点,愚兄苦思之后忽然茅塞顿开,所以连夜又制作一张银甲符……。”
一道如玉石打磨而成的符箓放在桌上,发出点点银光。
“按照贤弟指点的法子,这张银甲符已经达到月光品阶,就送给贤弟了,略表愚兄感谢之情。”
此时的辛子明感慨万千。
他出身于神侯府,不过修行天赋并不算好,多年来停留在灵台初境,在府中勉强算个三流弟子。
还好在符道上天分很高,去年成为了人级符师,而且成功制出银甲符,已经被很多同门羡慕了。
符道是府门符箓教习们教出来的,师父怎么教,他就怎么学。
银甲符的构图是千年前就定型的了,不要说他辛子明,就是神侯大人也未必能对定型的构图提出异议。
所以昨天莫白的一句话,“先土灵、后金灵”,给辛子明带来极强的思想冲击,苦思之后豁然开朗。
吃完饭连夜尝试,果然就稳稳达到月光品质。
月光品质的银甲符,放在从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更进一步能达到日光品质,恐怕在所有同辈师兄弟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了。
所以辛子明十分佩服而又感激莫白。
只听辛子明道:“贤弟,我神侯府设有供奉馆,招揽天下同道中人,如果贤弟有意的话,愚兄可为贤弟引荐。我神侯府对待诸位供奉十分优越,就是大晋皇帝也要称呼为‘先生’,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以莫白的符道修为,辛子明认为在外府足以独当一面,很有可能被聘为供奉。
而且莫白如此年轻又如此天赋,未来几乎不可限量,神侯府正是用人之际,一旦成为供奉何尝不是他辛子明的一大靠山。
莫白心中好笑。
这次能涉险过关都尼玛烧高香了,难道还能指望忽悠人家整个宗门?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笑道:“子明兄,家师年事已高,这次回来是落叶归根的,总要让恩师颐养天年,再做打算啊。”
辛子明这才想起那位游戏风尘的老前辈,不由得点点头,有些唏嘘感慨。
修仙者感悟天地、明了自身,身体是极好的,几乎百病不侵,不过最终仍然逃不脱岁月轮回。
即使达到了传说中长生不死的天仙境界,还要经历种种劫数,渡天劫以续寿元。
听莫白的意思,老前辈是寿限已至回到老家来享几天清福,莫白作为弟子是要给师父送终的。
忽又想起,人家是堂堂玄天宗的弟子,虽然不知是哪个层次的弟子,但也不是神侯府这座小庙能够装下的,又怎么可能到神侯府外府当什么供奉呢。
辛子明不仅摇头,暗骂自己“真是喝多了说胡话。”
不由自主的态度更加恭敬起来,“贤弟”也叫的越加亲热。
能够结交万界正道玄门之领袖玄天宗的弟子,他辛子明自然也水涨船高,在神侯府一干师兄弟面前也可以摇着膀子横晃了。
又坐了一会儿,辛子明起身告辞,今天他跟赵大人要带着护卫巡查妖怪的踪迹。
除妖是朝廷排下来的任务,辛子明是必须要做的。
本来莫白师徒也属于被聘请来,也应该随队巡查,不过人家既然是玄天宗的人,这种小事就不能劳烦人家大驾了。
送走辛子明,莫白连连摇头,“尼玛不能再待下去了,真要是找到了妖魔,那时候想跑都没门儿了。”
一旁的衣小依眨着大眼睛,一脸惊奇的道:“哥,你好厉害哦!”
“怎么了?”莫白奇道。
衣小依道:“我听仆人说,刚才那位是朝廷的仙师,是能上天入地的仙人。那人对哥哥这样恭敬,岂不是说明哥哥比仙人更厉害。”
莫白笑着摸了摸衣小依的头,低声道:“假的,哥是骗他们的,哥可不是什么仙人,哥连个护卫都打不过?”
衣小依嘟起小嘴,好奇的道:“假的?哥哥不是大仙人?那,哥哥是做什么的?”
“呃,哥是个白领,属于脑力劳动者。”莫白道。
护卫给人看家护院属于体力劳动的范围,标准的蓝领。
自己全靠一张嘴忽悠,典型的脑力劳动,所以莫白自认为已经踏入白领阶层了。
想想自失地一笑。
“尼玛,高危职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