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晚饭时间到了,但其实柳青将顾长愉以及顾长安带到饭厅后便被白叔急匆匆的叫了出去,顾长愉没有忽视白叔脸上着急的神色,一直到饭菜上了桌,柳青也没回来,就连柳州原也未出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倒是过来传了话说老夫人睡下了,一顿本该是大团圆的团圆饭却只有三晚辈在。
“表哥,和我说说边境的生活吧!”柳恒将筷子放下,不过吃了半碗饭,目光炯炯的看着顾长愉,似乎对那个地方极向往。
顾长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好说的,除了繁华,和京都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那一段日子实在是有些久远,顾长愉也确实是有些记不清了。
“摁摁~”顾长安嘴里塞了一大块鸡肉,急咽下去,抢话到:“大哥骗你呢,和京都比那区别可大了!”
柳恒似乎很有兴趣,答话问道:“什么区别。”
顾长愉听着顾长安说边境的风沙,猖狂的盗匪和敦厚的牧民又和京都的繁华,优良的治安和精致的百姓对比:“好比外婆院子里的月季花,整个边境一开始只有我母亲认得呢。”
“恒儿,你是想做将军吗?”顾长愉看着憧憬的柳恒,只有想保卫国家心怀大家的人才会憧憬那个地方。
柳恒害羞的点点头:“我想成为小姨父那样的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国家英雄。”
顾长愉愣了愣,儿时他也曾经对他父亲说:父亲,我长大了就要成为您一样的大英雄,保护您和母亲还有长安。顾卿只是摇了摇头:父亲不想你做英雄的。就没有了后文。
“唉~”柳恒叹口气,少年本该无忧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无奈:“祖父只肯让我习文。父亲恐怕过些时日也要辞去军职了。”
顾长安扒了口饭,听到他大哥飘渺哀愁的声音,轻轻的:“做英雄,做将军有什么好?到最后不也只有怎么凄凉的一个下场?”他抬起头,想看看顾长愉现在的表情,他以为会是悲伤的、不愤的,但顾长愉只端起茶杯,表情淡漠的不能再冷漠。
……
柳州原回来时已经是亥时(晚上9点左右),顾长愉在大厅已经等候多时,老人看起来很是疲惫,气色也不怎么好,顾长愉迎上去,叫他:“外公。”
柳州原没想到顾长愉会在此,将神色敛了些,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脚伤可好些了?”
“好些了。”顾长愉点头,他的脚其实已经好了,搀着老人进了内堂,顾长愉才继续开口,问道:“外公晚归可是因方麟之事?”
柳州原脚步一顿,探究的看了顾长愉一眼,坐定才回话:“这风可传的真快!你且先看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保存良好的宣纸给顾长愉。
顾长愉接过,可以看到纸上不明显的脚印和墨迹,摊开纸,纸上却只有12个字“恳请陛下还顾将军一个公道!”再无他。
“这是方麟散布的,想必如今已经传到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了,不,可能已经传出京都了。”柳州原冷笑:“只是不知道这个死而复生的人想要做什么。”
“……”顾长愉无言,他知道,这件事情不管和他有没有关系,如今也是扯上关系了。
“长愉。”柳州原一把抓住顾长愉的手,目光如炬:“明日恐怕陛下会招你入宫,不管他目的为何,切记关于顾家军和顾家兵法一个字也不许提,明白吗?”
感受着老人温暖的手掌,心头一暖,那关心不是假的,顾长愉点点头:“我明白。”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不想先遭殃的却是你们这些晚辈。”柳州原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道:“那方麟不是等闲之辈,长愉你切勿掉以轻心,无论当年如何,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对你而言总归是不好的。”
前面半句顾长愉没听明白,也知道那不是说与他听的,只接后半句:“他不是又死了吗?”
“天下奇门遁甲不在少数,曲老头已经确认,不是本人了。”柳州原叹气,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道:“外公倒是希望你和长安还有恒儿到江湖去见识见识,别在和官场扯上关系,做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
顾长愉吸一口气,苦笑道:“怕是父母之事大白之前,长愉难以自由了。”
柳州原猛的抬头看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淡淡道:“你这样的性子倒是像及了你母亲。你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坐坐。”
顾长愉没有在开口,行了礼,转过身目光却更加复杂,关心是真的,情绪是真的,有事隐瞒也是真的……
顾长愉端坐在花园的桌前,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上辈子白活了的感觉让他极挫败。
一脸恼意,配着像赌气般的小动作,像极了黎君策曾养过的一只小野猫,黎君策站在墙头就是看到了怎么一幕。
那一身夜色中极有反差感的月白的华服,又站在那样高的地方,顾长愉想不发现都难,背着月光黎君策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场,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极了那个面具男。
“顾贤弟,做何盯着在下看?”黎君策后足轻轻一点,身体就像失去了重力,从墙头飘了下来,随着那慢慢靠近的身影配着那完美的长相就如嫡仙一般。
顾长愉心慢了半拍,却也不忘反驳黎君策的话:“只是没想到会看见府上的客人,如贼一般,从院墙外翻过来,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两眼罢了。”
顾长愉说话间,面带笑容的黎君策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也不说话,就盯着顾长愉看。
“怎么?我脸上长了花吗!?”顾长愉与他对视,心里恼怒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那双眸中。
“呵~”黎君策轻笑:“那可比花好看多了。”
顾长愉眉头一皱,不明白黎君策话里的意思,又觉得也没必要和不认识的人置气,况且这个人神神秘秘,又不清背景,说多了吃亏的反而是自己,干脆就不与他搭话。
黎君策也不在意,短短一天,见面三次,每次都是一种情绪一种反应,第一次就像只受惊的放养猫,第二次像只弱小的家养猫,现在……又像极了一只野猫。
“长愉贤弟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怕是有不少事要烦心了。”黎君策站起身,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手中折扇轻轻摆动,无视顾长愉那探究的目光,就迈步离去。
顾长愉也不奇怪他会怎么说,毕竟柳州原已经给他提过醒,却好奇他的态度,还有那一声让他极不舒服的贤弟,这种文赳赳的说词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他。
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被人怎么恶心了一番,顾长愉就没心思再想其他了,只得回房歇下。
……
暗室,妇人将手中的纸张在烛火中点燃,在火苗烧到指尖前丢弃,未烧毁的一角分明写着顾长愉的字样,她端起桌上的瓷杯,面露疑色:“一个人,可能说变就变吗?”
暗中有人回应:“遭受巨大变故,也并无不可。”
妇人没有搭话,只是叉开话题又道:“派些人出去找找,若是找到方麟不用再带回来见我,便就地杀了吧。这柳州原倒是能沉住气,如今没有把柄,就多派些人盯着点吧,现在也不宜在这两个老的身上做文章。”
“大尤的使臣已经入了梅关,需要人过去吗?”暗中的人开口。
妇人面色一冷,声音也带了丝危险:“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不该做的,心中自要有个计量。”又转回另一个话题:“听闻顾长愉在找人,在他之前,将那人的详细查清。”
……
同一时间,江湖中一则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朱雀在京都现世。”
如镰般的月,偷偷隐于云雾当中,只漏出尖锐的一角,窥视着月下发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