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连下了几天,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压着人心的湿闷气息,整个沉香殿空无一人,沉闷中又是毫无生气的冷寂,连带那些堂皇的装饰,和精致的摆设都有些刺眼,顾长愉躺在床上,纱账一半挂起一半放下,偶尔一阵冷风吹进来,带起一个角,顾长愉一动不动整个人安静的就像一具尸体,要不是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偶而带起了痴笑,深凹的眼眶带着狠光,就像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即使身体上被敲碎的关节痛的要忍受不了,即使舌头被拔掉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突兀的刺耳,即使心里痛苦的快要死去,也不能影响他现在的好心情,皇后小产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宫女一大早就在他这个死宫的门口讨论昨晚发生的事,顾长愉心里狠毒的想着,怎么那个女人不跟着一起去了?怎么那个人……还好好的活着?
无声的笑着,顾长愉的眼角突然又溢出泪来,涣散的瞳孔像是回忆起很久之前的事……
大宏218年,先帝肖为在位,顾长愉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即使同身为振威将军的父亲一同生活在战乱不断的大宏边境,也被保护的不比京城里的公子差,只是前几日邻国大尢刚刚提出熄战和亲的要求,信使只怕刚到京城,这箱就发现了父亲顾卿的尸体,然后母亲急急带了一包的行李,将年仅10岁的幼弟交于他,让他们跟着老管家李叔回京投奔外公。
还在惊愕当中的顾长愉稀里糊涂的就上了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而这也是顾长愉一生悲惨的起点……
回京路上,还没进城就招到了匪人的抢劫,一老两小当然不可能能够对着干,然后他的大伯――顾华就像神一般的出现,不仅为他们打跑了劫匪,还说出了一些感人肺腑的话,列如,是专门出城接他们的;列如,以后你们就只有我怎么一个亲人了……云云。这时顾长愉才知道他的母亲已随父而去,悲痛当中早已忘了追究父母的死因,也忘了母亲交代的投奔外公,更不可能计较到天子脚下,那里来的那么苍狂的劫匪。
进了顾府,祖母慈爱,伯母伯父待他如已出,表姐妹表兄弟也都好,让顾长愉极大的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丧亲之痛也变的不在如此难受,为了和京城的公子们搞好关系,甚至完全忽略的幼弟,回京不到三月,便落水身亡,责任更是被推到了李叔身上。
幼弟死后,顾长愉对大伯一家更加亲近,甚至在外公找上门时,也信了伯父的挑拨避而不见。
无论习文习武,顾长愉都算的上天才,十八便名满京城,成为京里人人称道的少年,只不过那一年冬季,意外落了水,受了寒,伤了经骨,然后,像是必然,他和肖远琛相识了,然后对这个对他无微不致又惊才绝艳的四皇子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慕,更在表明情意后得到了回应,之后顾长愉全身心投入,为他一个不受宠的四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坐上皇位,其间,为他饮过毒洒,埃过刀,杀过人,害过忠良,甚至交出了父亲-直引已为豪的顾家将。
肖远琛登基后,他便入了宫,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不同的是他每日乐在其中,等待着王的宠信,不管外面的大臣,人民骂的多难听,以色侍君,败坏家风,奸佞……
想着那个男人,这些难听的咒骂,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等了三个月,等来的不是宠信,而是逆谋罪人的身份,命人拔了他的舌,敲碎所有关节,那人清冷的声音在他耳也低语:“朕说过许你一生荣华富贵,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今后你就住在这沉香宫老死吧。”
顾长愉甚至没有问出为什么,就痛晕了过去,在醒来,见到的就是堂姐顾思义,穿着华丽的凤袍,带着凤冠,无一不在宣誓着她的地位,顾长愉讲不了话,也动不了,只是看着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期待着他是来为他辩解的。
那女人只是居高临下的看他,嘴角的笑容极刺眼,她冷漠的开口:“真恶心。怎么多年我居然和你怎么一个变态做了姐弟。”她轻笑了一下,看了眼顾长愉疑惑的眼神,拉过一把凳子坐下:“顾长愉啊,顾长愉,你父母那么聪明怎么就生了你怎么一个蠢才?”
顾长愉感觉脑子乱的厉害,不去看一向温柔的女人狰狞的模样,一边思考她说的话。
“你可曾想过你父母的死因?你可知你弟弟是谁推下湖的?你可知我们一家对你·好只是为了顾家兵法?只是你这顾家军总藏着,最后却为了爬一个男人的床给交了出去。殿下这些年也真忍的了你……”
顾思义说的话并不难听,她只是在陈述着这些年来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只是顾长愉已经听不下去了,只是身上的痛加上要被撕裂的心,让他快要窒息,他连捂上耳朵逃避的能力都没有……只是突然意识到顾思义说的没错……他,顾长愉是真蠢。
思绪又回到现在,顾长愉又安静下来,在这个鬼地方活了一年,情绪也变得怪异起来,只是……一年,足够让他把一切想明白,心里悔恨,恨不得马上就和父母弟弟汇合,却又不敢,也没有能力,他现在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哐――”紧关的殿门被人踹开,听着那虚幻的声音,顾长愉艰难的偏过头,瞳孔在看见那一抹明黄时猛的一缩,嘴里的咒骂出了口变成怪异的嘶叫,肖远琛皱着眉,那张-年没见的脸一层末变,只是周边多了上位者的霸气,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像个小丑一样嘶鸣的顾长愉:“想不到,成了废人还有能力害外面的人。”
顾长愉瞪着他,悲比恨多,毕竟他没有亲口承认过……
“顾长愉,你好能耐啊。居然收卖了思义的宫女下毒?呵~”肖远琛冷笑:“真是和你父亲一样可怕的令人讨厌,当初就不该留下你的命。”说到激动,肖远琛一把捏住顾长愉的下巴,力气大的要把颌骨捏碎,习惯了疼痛的顾长愉只是细想了那句:和你父亲_样可怕的令人讨厌……似乎已经说明一切。
“拿过来!”顾长愉听到怎么一句怒斥,颌下的手用力,一股清凉的液体就灌进了嘴巴里,顾长愉死死的看着这个他爱慕了5年的人,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只是不能把这人一起拉下地狱,心有不甘。
……
看着已然断了气,一双眼却还狠瞪着的顾长愉,拿出帕子擦净手上沾上的液体,对一旁的太监冷漠道:“拖出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