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工程毁灭后,负责这个项目通用电子公司董事长也失踪了,近十万人的施工队就此解散,那些人变得无所事事,可他们却依然遵循着每天的戒律表,因为晚餐进行曲每到傍晚都会准时响起。
可有时也不会。
最近一个叫做“光明会”的组织成为了人们交谈的热点话题。
据说这个光明会是参考了隐修会才这么称呼的,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自己所信仰和崇拜的神。他们通常两到三人一组,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不同的面具,在公共场合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他们会破坏公共设施,在安静的食堂大声喧哗,甚至开车搅乱交通秩序……他们的行为让人感到厌恶。他们就像一张白纸中突然出现的墨点,又像是光滑的平面上一根刺。
当然播放晚餐进行曲的喇叭被打落的事情也是他们做出来的,大家听不到声音没到那个时间就会变得六神无主。
但是,最近他们似乎变得更加嚣张了。他们开始在街头用喷漆到处乱涂乱画,不再遵守戒律表,甚至对机器人大打出手。而且,加入他们的人正在越来越多。
守人一直在调查千野的下落,他知道千野一定就在这个时空中,但就是找不到她。从最后一封信开始,守人就和她失去了联络。
几天后,守人回到家,他在家门口遇见了落魄的柔,柔正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怎么了,亲爱的柔。】守人上前关心。
她指了指家的方向,发出嘤嘤的哭声。
门半掩着,里面一片死寂。守人走过去,推开大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惊讶。
屋子里杂乱不堪,所有的家具都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桌子和沙发被掀翻在地,椅子只剩下了一条凳腿,地上洒满了棉絮和纸片的碎屑,墙上和他们两人幸福的合影也摔碎了。窗户破了大洞,大风呼呼的吹了进来。
原本蓝灰色的墙面上画满了乱七八糟,毫无规则的涂鸦。墙角,可怜的T100被泼了汽油,烧得只剩下了金属骨架。
于这个秩序世界背道而驰的混乱,看到这些,别提是柔,任何人都会吓坏的吧。
【是谁干的!】守人骂了句。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屋站了出来,是个孩子的模样,大概不超过十岁吧。他穿着像是隐修会成员那样的白色长袍,却又与他们不同,衣摆在齐到腰的时候绕了一圈紧紧系住。他带着化装舞会上的那种彩色假面,手里正拿着一沓印刷纸。
果然是光明会的人,他们现在已经无法无天了。
看到守人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时,面具下传来胆颤的泪光。不过他很快就鼓起了勇气,和守人对视着。
他一步步慢慢靠近守人,然后往他怀里塞了张印刷纸,扭头便飞快地逃走了。
这时,守人才瞥见里屋的墙面上,贴几张相同的纸张。
纸上没有什么惊人的口号和标语,只是简单的用粗略地线条画了几笔,圆形,椭圆形,三角形,正方形,每一笔都是徒手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看似随意,可只要将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像化学反应一样出现神奇的魔力。
守人管这个叫做,卡通画。
小伊……
守人立马想到了她,她是这个被秩序和规则束缚的世界里第一个发现自我的人。
那些卡通画,就像病毒一样传染了她,她正在传播到更多的地方,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能摆脱这种约束。
所以说,光明会其实是她……
守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一直在做些糟糕的事情,可他却一点都不认为很反感了的原因了。
比起那些只会沿着轨道行走的机器,这些人更像是翱翔在天空无拘无束的鸟儿。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对这个绝对秩序世界的挑战,他们完全有理由得到他们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所有人那样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灰色制服,严格遵守着戒律,被时刻监视,甚至连夫妻的生活都要申请粉色的票据。
这个固守到可怕的秩序世界理应得到那种自由!
守人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卡通画,画上用两个圆和四条线画了一个人,旁边是一棵树,天上有几朵白云,还有一轮歪歪扭扭圈起来的太阳。
那是转换亭所连起来的钢铁城市到达不了的地方。
那是孩子追求的,真正的天堂。
守人欣慰的笑了。
【没事吧……】柔担心地扶着门框问,她只瞧了眼里屋,就不敢再看一眼了。
【没事的,柔。】
她点点头。只要有守人在,她就会觉得特别安心。于是,她擦干了眼泪,鼓起勇气站在了守人身旁,面对着墙壁上杂乱无章的线条。
【是不是光明会干的?】
【别想那么多,他们是不会伤害人的。再说了,还有我在呢。别怕。】
听守人这么说,柔松了口气,安心靠在守人的臂膀上。
她正看着那些涂鸦,第一次见到如此充满随性规则的她并没有感到厌烦。
不,这不是规则。
这里没有规则。
这里只有自由。
【马上咱们一起收拾一下吧,然后重新盖个新家。】守人温柔地对她说,【你喜欢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用什么颜色,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一个不只有蓝灰色的世界。
就在这时,守人听到楼道里传来一个亢奋的声音。
听声音来说应该是位少女,她正在和别人争论。
【……什么?你也不认识他,不可能!他明明是普罗米修斯的设计师啊……别废话!快让我进去,我就知道他在这里……啊啊,我才不是光明会呢,再说了,什么是光明会啊,隐修会的姊妹吗?】
守人一下子认出了那个声音。
【柔,你等我一下。】
随即,他飞奔下楼。
少女的声音还在楼道里回响着:【嘁,真倒霉,千辛万苦到这种地方来居然找不到门牌了……】
守人终于找到了她。
她穿着黑色的蓬裙,脖子上系着女仆项圈,可爱的蓝色瞳孔就像宝石一样闪亮。穿着高跟鞋的脚刚刚往台阶上踏出一步,她要寻找的人便出现在了面前。
【千野!】
【守人!】
他们同时惊喜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