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村最近发生了一桩离奇事件,村里数公顷麦田在一夜之间被削去了绝大部分。
守人匆忙赶到时,附近正流传着一些奇怪的传闻。
有人说是疯子干的,有人说村子受到了诅咒,有人说这是天谴。
总之,村子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他步入村野,远远就看见麦田中连片的麦子被削去了茎干,有些则东倒西歪,那些歪倒的麦子组成一个个规律的,却完全不合常理的怪圈。
麦田上,灰色的烟气在袅袅升起,阴霾的天空把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色。云层之间,还伴随着低沉的雷鸣。
怪异的气象,加上麦田里的怪圈,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他们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敢出门,致使村庄变得更加寥无人迹,阴森恐怖。
守人盯着远处孤零零的稻草人,此时一团漩涡状的黑色云气正在它的头顶酝酿而成。
那里就是时空漏洞!没错了!
守人把手伸进了背包,刚摸到仪器,一位年轻的妇人便提着长裙磕磕绊绊地跑来。
【牧师大人。】她急急停下,欣喜若狂,【牧师大人,您终于到了!】
【哦。】守人微微调整脖子上的联络器,那里正发出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我是马修牧师,你称呼我姓名就可以了。
【跟我来。】
妇人小跑着带着守人来到一间明亮的屋子。里面,村长和村里几个有权势的农主围坐在一起,愁眉苦脸。此时,气氛压抑的连长台上的烛火也在跳动不止。
守人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他本该避免和些人相遇的,现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去解释麦田怪圈形成的原因,尽管他还没有想好理由。
【啊,牧师,您到了!】村长起身恭迎,所有人也跟着立起身,他们纷纷在胸口画着十字。
守人提起拖到地上的神袍,坐在木椅上。面前,一只手掌大的泥灌里已经盛好了半瓢热水。
那应该是牧师们祭祀用的吧。他猜。
他们会对热水行进加持,然后手托十字架,用拂尘将圣水泼向大地,以驱散那些从地狱来捣乱的恶鬼。来时,他查过当地的风俗,以及这个时代该有的宗教礼节。然而实践时,他总害怕弄巧成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明明只是修正时空的工作,他还得通过牧师的身份蒙混过关。他知道,自己必须在事情变得复杂前,赶紧修复附近的时空漏洞。这才是要紧事。
他并没有理睬那些纷繁复杂的仪式。
【各位,上帝会以他的名义解决好这些问题的,你们就安心待在家中吧,一切交给在下处理。】
守人胡乱说了句,转身便要离开。刚才迎接他的妇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牧师大人。】她眼里闪着泪光,【求求你了牧师大人,请求上帝宽恕我们的罪过吧。】
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拜倒在他的脚下。
这些人是无辜的,或许在这之前,他们并不是多么虔诚的教徒,但经历这般灾难,他们会相信神的。至少在这一百年里,他们都会相信的。
守人来到田野间,村民们都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像往常一样,从背包里取出仪器摆在地上,带上了护目镜。
天空变得更加阴沉,时空漏洞制造的卷云犹如千军万马蹂躏着脆弱的天空,仿佛就是巫师的杰作。守人想起,如果自己扮演的不是牧师而是巫师的话……
突然,仪器亮起了红色警报灯。漏洞开始分裂了,它的另一头正连接着某个未知的空间。
接着更多的仪器开始报警,守人有点手忙脚乱,他意识到天空上的漏洞已经不止一处。
乌黑的天空中,他看到数枚蓝紫色的光球旋转着从天而降。麦田里挂起旋风,柔软的麦秆在光球的牵引下被削去了茎干,麦田里更多的怪圈正在形成。
那些光球有大有小,他们就像无数从天而降的精灵,不一会儿就把守人团团包围。
这个时候如果队长在的话就好了。
他想。
但是,这里只有他自己。
他必须和整个宇宙对抗。
旋风带走了田里的稻草人,并试图将所有东西卷上天空。不一会,飓风刮走了他的神袍,他那浓黑的短发散乱开来,狂风吹起他的大衣,大衣的肩膀牢牢别着巡逻人的肩章。
自从队长离开后,他始终将那枚肩章带在身上。自从得到那枚肩章,他开始渐渐体会到拥有它的意义。
那枚肩章不仅仅是个标志,他更象征着使命。
作为时空巡逻人必须拥有的使命。
修正错误,让时空回归正常。
这是个伟大的职业。
【牧师!】远处,传来村民大声的呼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他看到村庄前亮起了火把,村民们对漫天光球的现象感到害怕。
守人没有理睬,他继续尝试调整仪器的参数值,空中那些光球不断的消失再生。
他不会放弃,他曾答应过队长。
【所有人离开这里!】他大叫,【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
【带所有人离开!】
【我们绝不会离开,牧师,这里有我们的家人!】
他听到孩童尖锐的哭泣声,哭声让守人烦躁不安,他担心自己的失误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成为巡逻人至今,他还没有犯过致命的错误,他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到今天为止。他同样想要超越自己的父亲。
眼看光球闪烁着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守人愈加担心。
那些光球的威力足以让整个村庄变成废墟,而头顶所有的光球加起来可以把地球毁灭。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正常的时空链将会完全奔溃。
守人已不敢往下想了。
即使会违反时空三原则,即使面临着更多纽曼效应发生,但这种时候不得不舍小救大。
他从背包里取出手掌大小的方盒子,那叫回溯仪,是一枚“定时炸弹”。它可以通过反制造时空漏洞,产生短暂的回溯效应,让守人回到那些光球分裂之前的时空。
但是,如果他这么做,错误将造就更多的错误。但是,与那些小错误比起来,弥补眼前的大错误才是关键。
这正是巡逻人所面对的责任和抉择。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牧师大人!】远处,受到惊吓的妇人疯狂地向麦田里的守人冲来。
她歇斯底里,却在靠近的光球时卷入其中,化作一道烟尘消失不见。
守人心中一惊,他抬起头,顷刻,硕大的光球降落在他的头顶。
那魅蓝色的魔光携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象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的旨意。它正从天空降临,俯视着地上渺小的守人。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蓝色……
守人呕吐了一地,身边的回溯仪已烧成了焦炭。
好在他还有备用仪器,他伸手去够自己的背包,却发现包裹不见了,他找遍了全身上下。
慌乱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身旁呼唤他。
【先生。】这是女子清脆的声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先生?】
守人跪倒在地上,天旋地转。他失去了他的背包,他终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告诉我。】
他看到两条修长而美丽的双腿直立在金属地面上,光泽的金属晃得他睁不开眼。可他分明看到,在反射的橘色光芒中的,是无数高楼的倒影。
【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先生,先生……】
倒下前,他仍听到那女人不厌其烦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