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么?
【喂喂,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吗?】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伴随着扑克牌哗啦啦的响声出现在守人的耳边,【真是的,明明给你时间休息了。呐,听好了,下面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那是,千野小姐。
一张矮矮的木桌,两杯新鲜的柠檬汁,桌角的沙漏流着涓涓的细沙。
【……那么,关于平行宇宙定论你明白了吗?】千野收起扑克,注视着面前的守人。
【我……】
【怎么了,刚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千野抬起眼帘,此时,她注意到了躲在门外的黑影。
【谁!?】她连忙打开移门,影子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另一头。
守人盘坐在地上,前一刻,他还在想着自己将要从世界上消失,那种不甘和沮丧的心情充斥了全身。这一刻他却看到自己完好地坐在这里。
平行宇宙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再是过去的自己,那这个人又是谁?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他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他看到自己穿着的西装,领口上还有一点味增猪排酱汁沾上去的污渍。
他看到自己真实地坐在这里,回到半天以前。
千野已经追了出去,守人扶着墙也赶到店外,热辣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在那边!】她指着街对面的两个人影。
头顶一颗蓝色的光球正悬浮在空中。
守人用手遮住着阳光,穿过来往的行人,他似乎看到另一个T2000正举起手指向天上的光球。
【那是……】
【是那个家伙!】千野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守人的手臂,【他打算和你同归于尽!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守人感觉自己失重了片刻,重力马上又回到了身边。身后一大群人正朝自己涌来,他们尖叫着、哭泣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在空中回荡。不一会儿,头顶轰炸机雷鸣般的响声从天空划过,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这里正在战争。
慌乱中,守人感觉有人牵着他的手在人群中穿梭,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守人逃了许多路,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里……】
【一九三九年!】千野边说边观望着四周,直到没有任何状况,她才松了口气,【看来这里正在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过别担心,至少在这个时空我们是安全的。】
【可是,我明明已经消失了!】守人大叫。
【不!你并没有消失!】千野明亮的瞳孔里闪着光辉,【无论在哪个时空,你都我所熟悉的守人。】
守人楞了下,她注视着少女的面庞。
那刻,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唤醒了他。在他出生的年代,她曾经去过那里。
【说起这件事,守人,非常的抱歉。我从未来到这里目的是为修正最初的时空裂缝。但是我犯了致命的错误,即使阻止了纽曼·阿尔伯伦,人类似乎也并没有停止时空穿梭的探索。然而历史发生了改变,新的技术诞生了,它甚至突破了纽曼定律的限制,能够将人类带往未来。】
【你是说,未来的历史改变了……】
【过去,我一直以为修改历史就能够挽救未来,但我认识到了,历史已经发生,过去的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无法再修改了。】千野诚恳地说,【所以放心,我不会再做那种愚蠢的事情了。】
她从腰上摘下一串挂饰,提在手里,上面挂着彩色的贝壳和田螺:【还有这个,我一直带在身边,还记得么,这是第一次见面时你送给我的……】
守人有些不可思议。那串贝壳挂饰的确是他花钱买下的,而眼前的千野也确确实实是那个傻气中透着灵动的机器少女。
她眨巴着眼睛,然后皱起了眉毛。
头顶轰炸机螺旋桨搅动的声音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起了烟火的味道。守人并不觉得这个这个战争年代有像千野说的那么安全。
爆炸从东边开始,冲天的火光点亮了脏灰色的天空,轰炸开始了。
千野再次拉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握住。
【别松开!】她搂住守人的胳膊,手腕上的金属手环旋转起来。
守人感觉自己漂浮在了空中,周围的画面如幻影般一一闪过。他能感觉到时间在飞速的流逝,但自己的心跳却是那般平稳。
轰炸结束了,城市在一片火海中变成了废墟。
火灭熄灭了,人们开始颠沛流离。
日月交替,舂夏秋冬转瞬即逝。
然后战争也结束了,人们纷纷走上街头。
小巷变成了街道,新房子一座座拔地而起。
守人惊讶的合不拢嘴。
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能够穿越前往未来的科技吗?
终于周围跳跃的画面停了下来,引力再次把守人拉回到地面,他感觉自己仍在刚才那种奇妙的幻境中,就像一场梦似的,他从一九三九来到一九四八年。九年的时间,他只经历了短短十秒。
还没有回过神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便牵住了他的手臂。
【这件事比我预想的来得快。】千野大步走在前面,守人就像被牵着鼻子的宠物,【我们必须阻止那个家伙!】
【谁?】
【那个家伙。】
【哪个?】
【烦死了,你要我说几遍!是平行宇宙里的那个我啊!她要去阻止纽曼·阿尔伯伦,我们必须赶在她犯错之前制止她!】
【……】
千野停了下来,她看着守人,眼神里是那前所未有柔软。
【喂,守人,你是时空巡逻人吧。】她问。
【啊,嗯。】
【所以,你应该明白。】她平静地说,【时空巡逻人是个危险的职业,他所做的一举一动都在改变着整个世界,但是,他总会面临着那一天……】
那一天……
宇宙会去尝试修复任何的时空干预,如果试图改变它,那么,宇宙会毫不留情地将改变历史的人从世上抹去。
【走吧,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拉着他,跑过满是店铺的街道。
他们经过了那家餐馆,又经过那家挂着彩灯的首饰店。她的高跟鞋踩在上山的阶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的背影是如此的轻盈。
庙宇前,大家都在祭拜战争中逝去的灵魂,将鲜花献给无名的烈士。
守人看到人群中的另一个自己,以及抱着花束的T2000。
她弯着腰,把一朵大红花献给了他。
身旁的千野突然低下了头,她捏着拳头,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你怎么了?】守人问。
【没什么。】她一如既往淡淡地回答,身体却颤抖着更加厉害了。
接着,T2000坐在了平台边,痴痴地望着山下的景色,那边的守人则在树荫下打起了瞌睡。
【这是个机会。】
千野说着摘下了微微泛黄的女仆项圈,轻轻拨开脖颈处的印着型号的地方,从那里取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守人有些吃惊,按理说,她绝不会展露出自己是机器的身份,这一点上她相当敏感。但此刻,千野却从容不迫。
【这里面有我的部分记忆,只需要安装在那家伙脖子上就可以了。】千野指了指远处平台的另一个自己。
【可,你呢?】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把将守人推开。
【快去!】她严肃道,【如果你还是时空巡逻人的话!】
守人点点头,蹑手蹑脚的来到平台边。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自己的步伐更加承重。
操纵时间,改变历史。
这本不该是由人类掌控的技术,却酝酿了如此多的灾难。
回望阶梯前的千野,她身上的蓬裙已经肮脏不堪,脸上挂满了灰尘,她腰间别着那串贝壳早已磨得闪亮。
此时的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稳重,想必一定经历过很多吧。
守人来到T2000身后,手里拿着小小的芯片。
就在芯片快要贴在她脖子上时,一股小小的吸力吸走了它,绿色波纹从那里向四周扩散开来,芯片如融化的冰片般与她的肌肤混为了一体。
守人看向阶梯边的千野,她正对着他灿烂地微笑。
【嗯?有什么事吗?】平台上,T2000注意到了身后的守人问,【如果是关于时空罪犯的问题,对不起,我一直在寻找那混蛋的下落,可还是没有线索啊。】
被发现了!
守人一惊,他再次朝千野望去。
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