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雨了,李梦起浑浑噩噩的,她似乎是伤风感冒了,身上不时出些汗。没有人来照顾她,没有人来关心她,杨晓当天就去了父母家,李春辉怎么也挽留不住。整个家里,安静的可怕,李梦起爬下了床,四肢无力,她慢慢走到客厅,找到医药箱拿了几颗药吃。客厅里,仍是挥之不去的烟草味。
这就是我的家,养育我近二十年的家,这里的一切,是那么亲切,却又是那么疏远。妈妈还会回来吗,她会原谅爸爸吗,她愿意接受小弟弟吗?噢,忘记了,那不是她的弟弟,既不同父,也不同母,他应该会来到这个家里吧。这是属于他的家,有他的爸爸。爸爸呢,早出晚归,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了。爸爸是在找那个女人和小天吧,对了,爸爸的儿子叫小天。爸爸看着他的时候,是那么的爱,那么多年来,那种眼光,是从未朝她那么看过的。这才是亲情吧。爸妈的心里,都不会有我了,他们有小天,我该去哪里呢,我还没有独立,不能外出谋生。我怎么就不能外出谋生呢,毅行都可以,我应该去找毅行。
李梦起匆匆拨打了方默家里的电话:“喂,你好,我找方默。”
“梦回,是你吗?”方默很开心听到她的声音,“你还好吗?”
“方默,你有空吗,我们见面说吧。”
“好呀,下午2点,老咖啡厅见。”
方默特意洗了头发,换了身衣服,来到了老咖啡厅,李梦起已经在等他了,似乎比前段时间瘦了些,眼睛是空洞无光的,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似乎是昨晚又哭过了,还有些红肿。
方默又要了两份小点心,他心痛的看着她:“梦起,你又怎么了?”
李梦起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却是比哭还难看:“方默,我觉得,画画对我而言,太难了。”
“你画的不错呀,明年的考试,我想,应该会通过了,我也时常可以陪你去作画。”
“我本来就没有绘画的天赋,不过是笨鸟先飞。可是,绘画,还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终身绘画,学了很多技巧,看过了很多流派,但是所画的,仍是没有一点灵性,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为绘画而生的,就像你和毅行。”梦起无力的说道,“我没有了画画的感觉,拿起画笔,什么也画不下去了。”
“别灰心,你可以的,只不过是,最近,你可能是累了。要不,我带你去美院的画室,找找感觉,或者是,我带你去写生。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特别,人烟也少,你也顺便去散散心。心一旦放松了,就好办了。”
“我没有梦想了,我觉得这个梦想,离我很远很远,我只能远远看着,却是触摸不到。”李梦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捉不住这个梦。”
“梦起,你觉得,咖啡好喝吗?”方默面对李梦起不解的目光,不紧不慢,解释了下去,“在1800米以上的中美洲牙买加的蓝山一带,有一种高山咖啡,香醇柔润,苦中带有淡淡的甘甜,还有着稍稍的酸味,称之为咖啡的极品。我喝过几次,忘不了那种妙不可言的感觉。真正的艺术家,要守得住长久的寂寞,就像是泡在了一杯苦涩的咖啡里。时间越来越久,寂寞也越来越深,慢慢的,也许就有了甜味,那种纯正的甘甜,就像是山间清泉的那种甜。我们画画的,要承受得起永远的苦涩,也许,这一辈子,都是默默无闻的画者。”
“我以前不怕寂寞的,也没用酸涩的感觉,现在,我就像是泡在一包劣质的苦咖啡里面。我什么也画不出来了,拿起画笔,手就一直发抖。我想休学一年。”
“休学?不需要吧。”
“我先休学,去个地方,找份工作。方默,你们学校,或是学校附近,有适合我的工作吗?或者,就在毅行上班的地方?”
“李梦起!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可以为了他放弃学业!要是毅行知道了,他会多伤
心!”
“我没有疯,你听我说,我只想自食其力,就像毅行一样。”
“毅行是叫做没有办法,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李梦回,如果你为了他好,就放下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上学,好好画画。你过得好,毅行才好。”
“可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就觉得,自己是只寄生虫。没有人可以理解我。”
“李梦起,我理解你。我知道刘毅行忽然离开你,你适应不了。你现在要去找工作,你可以做什么?我告诉你,就像是这家咖啡店现在要招服务员,也绝不会要你的。因为你根本就不适合。你是吃不起苦的。”
“我可以的,不论是服务员,还是文员,我都可以的。你带我去毅行的公司吧,我想和他在一起工作,我和他还可以在一起互相照应。”李梦起乞求的捉住他的手,“你带我去吧,现在就走吧。”
这双微凉的小手柔软无骨,方默的手被他拉住,却是舍不得动弹一下。她的手,怎么那么凉,又是那么软,方默的心思又是一动,但是又是一痛。刘毅行,又是刘毅行,只要他存在一天,李梦起的心里就装着他一天。可是,刘毅行又是我的好兄弟,临走前还嘱咐我照顾这个女子。那天晚上,我和他喝得酩酊大醉,我哭了,他也哭了。谁都知道,再见面时,都会是不同的模样,却是谁也无力改变,这就是命运,多可笑的命运。可是,梦起,还是如此痴情于他。方默的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想给她多一点温暖和温柔:“梦起,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先听我说。毅行在建筑工地,只待了很短一段时间,和农民工干一样的活,工资又少,他应该是每天咬着牙过的,那么热的一个夏天。后来,包工头还是辞退了他。他又面试了很多地方,甚至跑回老家找工作,一一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