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杀过人?”。
“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马?狗?哪怕是一只老鼠”。
“你杀过,对吗?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杀过些什么”。
“狗?马?是人,对吧”。
“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常杀人”。
“你也可以仔细瞧瞧我的眼睛,仔细瞧瞧就能知道,我也常杀人”。
“我和你本是同一类人”。
我挥刀斩开了他的喉咙,在听完他所说的大段废话之后,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惜漏气的喉管和断裂的声带打断了他的发言,除了鲜血被肺腑间的压力挤出血管的“滋滋”声外,他此生恐怕再难发出别的什么声响。
他轻功了得,我也不差。他逃了三天三夜,我便追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内息已绝,而我尚有余力,所以现在倒在地上抽搐的是他,不是我。
他猜得没错,我常杀人,但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一夜之间屠尽古道巷七户三十五口人,算得上恶贯满盈,今日死在我的手里,不冤。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我不过是尽了一点微薄绵力,替陈家报了仇。
“你有没有杀过人?”。
“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马?狗?哪怕是一只老鼠”。
“如果你杀过些什么,就会了解,那种把别人的性命捏在自己掌中的兴奋”。
“你就会了解,我为什么常杀人”。
“你要不要也尝试杀点什么”。
我削断了他的手,握剑的那只左手,在他发出惊呼之前,又用刀柄狠狠地砸在他的左胸内侧,他大概会断掉三四根肋骨,如果碎骨没有扎穿他的五脏,就不会致他死命。
所以我又砍了一刀,砍在他脖子上,留下碗口大的一个疤。
他死前捏碎了酒壶,琥珀色的玉瀣泼洒了一地,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惋惜,就被他的脏血覆盖。
唉,可惜了这壶好酒。
我跟他无冤无仇,不过同在一家露天的酒铺歇脚,但他说自己常杀人,还向路过的酒客吹嘘自己如何杀死追捕他的捕快,这就是他的不对。
侠之小者,为友为邻。我不过尽了一点微薄绵力,替同行报了仇。
“你有没有杀过人?”。
“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马?狗?哪怕是一只老鼠”。
“你是不是也常常觉得身不由己,也想掌控些什么,对不对?”。
“还有什么比掌控别人的性命更能安慰你”。
“让你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也有力量掌控自己的性命”。
“所以我常杀人,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用刀背拍碎了他的下巴,又依次打断了他的四肢。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唾沫混杂着血液从他那张闭不上的嘴巴里不断流出,如同一条垂死的老狗。
他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此时却连自己的口水都控制不了。
他武功不济,空有一膀子力气,所以杀的也都是没有练过功夫的苦孩儿。用的也是蠢办法,常常让人死得很痛苦。
所以我也不会给他一个痛快,我本打算将他的关节一一捏碎,可我刚刚掰断他第七根手指,他便双眼外凸,吐干净了最后一口气。
我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好力度,原来我也把控不住。
我还是尽了一点微薄绵力,替苦主报了仇。
“你有没有杀过人?”。
“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马?狗?哪怕是一只老鼠”。
“就像这样,捏住这畜生的脖子,一只手就够了”。
“看这里,对,大拇指顶在这个地方”。
“用力一推,咔的一声,它就完了”。
“其实杀人也差不多,用力一推,咔的一声,也就完了”。
我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他抓住我的手臂,想要用力推开。他是有些力气,但是却不够有力气。
他开始用指甲撕扯的我手臂,双腿也在奋力踢踹。他踢不到我,在我手臂上留下的伤口也会很快愈合,不会留下疤痕。
我将刀尖慢慢插进他的肚子,像他常做的那样,由上而下一点点划开。花花绿绿的肠子从剖口中流了出来,形状颜色与畜生无异。
他常杀猫狗,而我常杀人,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你有没有……”。
我一刀便劈了他,不让他继续废话。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生逢乱世,要想过得比别人好,谁没有杀几个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绿袍小子问道。
我盯着这个绿袍小子的双眼,一边抖去刀刃上黏连的血水。炼锋号的宝刀果然不是凡品,用它切肉断骨,不但刀口不卷,被人血温养后,还愈发锋利。
“看来你常杀人”,青袍小子说道。
青袍小子跟在绿袍小子身后,他二人眉目一般无二,原来是孪生兄弟。可惜,身板实在太羸弱,即便两个一起上,也不过是给地府添一对瘦鬼。
我还不想杀他们,所以打算劝他们走开。
“你们有没有杀过人?”。
“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马?狗?哪怕是一只老鼠”。
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提刀劈了过去。
唉,我知道明天一定会后悔砍出这一刀,像往常一样,为自己滥杀的无辜。
可无辜并没有被杀,他躲开了我这一刀,甚至还回敬了我一剑。
我的刀很快,他的剑也很快。他躲开了我的刀,我却没能躲开他的剑。
“你们一定也常杀人”。
我没有杀死无辜,无辜却杀死了我。我现在不知道还该不该为自己砍出这一刀感到后悔,如果我还有明天的话。
“这人疯魔了”,陆炎还剑入鞘,凝视着倒卧在地的黑衣捕快。
“哥,快走吧”,陆青环抱双臂,上前一步,“我估摸着还有七天,那药王冢便要开启,我们却还在礼国境内,再这么耽搁下去,就没咱俩什么事了”。
“走便走,谁先到虢国,就算谁赢”,陆炎将自己的配剑连鞘一并抛出,而后飞身跃起,踏将上去,回头笑道:“输的人给酒钱”。
言罢,立刻运转持盈决,催动飞剑直冲云霄。
“你耍赖偷跑”,陆青也依样踏上飞剑,笑骂着追赶自己的兄长去了。
绿袍小子的剑很热,像一团火,在我的胸口燃烧。一股肉香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像极了王记的烤虎排,这时候要是有瓶酒,可就好了……
以上,常杀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