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铸造的投枪几乎与苏力擦肩而过,飞越城关后终于失速,落向瓮城之中。
这一击虽未造成任何伤害,却断绝了锦渝关中所有守军心怀的最后一丝侥幸。
“弓弩手”,庆国王师所骑乘的飞兽顷刻便要攻临城关,总兵袁柯大声呼喝,调动部曲。他已经顾不上指挥青衣等人,急匆匆地冲入碉楼甬道中去了。
钟云松先动了起来,他身侧的配剑脱壳而出,直射中天,其人随后盘旋而起,径直冲向飞扑而来的庆国飞兽骑士。
黑色钢爪泛着青光从钟云松如大鹏展翅般的双袖中喷射而出,如若不是有钢链环环相扣,将钢爪和穿戴在钟云松双臂上的箍环链接在一起,只怕这对奇门兵器会就此脱手,飞落到不知哪里去了。
绷紧的钢索,黑色的钢爪,延长了钟云松的臂展,并随着他自身的旋转也开始转动起来。钟云松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陀螺,他瘦削的身躯是为顶针,钢链黑爪形成螺面,直直地撞向列队整齐的飞兽。
苏力也动了,他脚踏飞剑,手执单钩,其人不似钟云松那般声势浩大,仅是化作一道暗沉的土黄色飞虹,一头扎进庆国飞骑之中。
飞速旋转的陀螺搅碎云霞,也以同样的方式将靠近他的庆军搅碎。远者为飞爪所伤,近者被钢索绞杀,人兽皆不可挡,挨着便皮开肉裂,甚至被拦腰折断。
苏力也大开杀戒,不断于阵列之中高速掠袭,钢钩伸缩之间,一颗颗人头被收割下来,却血不沾身。
可惜的是,尽管二人各显神威,却依然于大势无补,纵然能够以一当十,却阻止不了数百飞骑登临城关。
投枪不断地从庆国王师骑士手中抛射而下,黑铁的重量被坠力加持,更具威力,勿论重甲轻铠,但凡被其击中,均惨遭透体穿身之厄,被一一钉死在地上。
青衣无法坐视旁观,无铭剑呛啷出鞘,修长的剑身上泛起一层绿色荧光。她不愿出手伤人,只是左挡右支,尽力救人罢了。
此时城关下的喊杀声也不断传来,青衣这才发现,原本在此驻扎的流贼分作两旁,让出中间的官道,放庆国骑兵直入关下。
鸣金声忽然传来,庆国王师精锐终于停止了攻击,有序地退回关前,却未降下云头,于空中执枪戒备。
苏力与钟云松也没有追击,先前的厮杀几乎耗尽了他二人的真气,虽有建功,却后继无力,急需调息恢复,不得不退回城关,方一落地立刻盘腿坐下,陷入冥想之中。
总兵袁柯此时方才现身,回到城关之上,“看来庆国蓄谋已久,故意派出疑兵乱我部署”,袁柯探身向外,俯首扫视下方,“三位大人,锦渝关只怕守不住了”。
青衣也探头看向城关下方,发现庆军已经在组装攻城机器,方才鸣金不过是因为工程缓慢,不能与飞骑协同,故而暂缓攻势,一旦搭建好了云梯石弩,便会再次展开夺关之战。
“三位大人还是速离此地为好”,袁柯沉声道,城关下一座又一座云梯被立了起来,石弩也悬上配重,瞄准了城墙。
“报”,未等青衣等人作答,一名号令兵卒登上城楼,大声传报:“启禀总兵,抓到六名西戎奸细,是否立即处决”。
青衣听在耳里,料想到所谓的西戎奸细必定是贝鲁特等人,马上开口道:“刀下留人,那些西戎人是我的朋友”。
袁柯听罢,立刻指挥兵卒,命其将西戎人带上城关。
“赞美火神”,乌希安人未到声已达,他与贝鲁特等人在一众兵卒的戒备下,登上城关,来到青衣的面前。
“我们本来是在关内等候,听到前方喊杀声阵阵,担心青衣姑娘有什么麻烦”,云杜讪笑道:“结果反而给青衣姑娘带来了麻烦,不好意思”。
“云杜先生莫要自责,这里确实是有大麻烦”,青衣劝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生要北去昊天,路途遥远,本应速速离开,却为青衣耽搁行程,青衣感谢万分”,说罢,拱手施礼。
“诸位,小心了”,云杜还未来得及还礼,便提起手中的木杖指向关外。
青衣回过头来,正看到一颗硕大的岩石砸向城楼,庆军的攻势再次开始。
天崩地裂一般,十数架石弩一齐抛射出的巨石砸在城关各处,墙倾楼摧,就连青衣等人所在的城楼也被巨石砸中,无数残砖碎瓦掉落下来,砸向下方的众人。
“摩里莫鲁,呼噜”,云杜用西戎语高声念道,将手中木杖用力朝地面顿去,“谢兜”。
一层透明的光罩凭空出现,以云杜为中心,将众人罩在下方,落石砸在光罩上,令其闪烁不定,却也被其一一弹开,不能伤人。
烟尘散尽,黑铁投枪接肘而至,庆国飞兽骑士乘机袭来,毕竟是庆国王师,即便面对仙门之人亦岿然不惧,主动发起了攻击。
苏力和钟云松尚在调息,青衣不得不挡在众人身前,持剑守备。贝鲁特等人也各执刀剑,挺身而出。但面对百余飞骑,群侠心中都生出一股无力感。
锦渝关各处关墙都被砸开了硕大的豁口,庆国骑兵一拥而入,马踏枪挑,屠杀守关士兵,庞大的流贼步卒随后而入,潮水般淹没了整座关城。
云杜靠近青衣,在阵阵喊杀与惨叫中大声说道:“青衣姑娘,目前确实有个大麻烦,我们被包围了”。
青衣紧握长剑,心中焦急,她身负神通,自然有办法突围而走,但云杜等人不能御剑,上天无门,为自己负气所累,被困在这里,若是因此死于乱军之中,她必定抱憾终身。
“南风,只能靠你了”,云杜却似不慌不忙,似有恃无恐。
身披黑色斗篷的“南风”艾利甘迪尔依然缄口不语,只是从长袍里伸出两只焦黑的双臂,结出几个奇怪的手势。
青衣忽觉眼前漆黑一片,旋即又大放光明,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众人已从锦渝关城楼之上转移到了先前与云杜等人分别的地方,小红马赤烟正立于一旁,马额上还骑坐着一只长尾兔子——讹兽沈园。
“先行退避,稍后我再为青衣姑娘解释”,云杜看出青衣的疑惑,一边将略显虚弱的南风扶上马背,一边说道。
贝鲁特和乌希安分别抱起陷入冥想中的苏力和钟云松,也将他们横放在各自的坐骑之上。
“关城已破,追兵只怕马上就要来了”,贝鲁特开口道,“大家快上马吧”。
“我,我,我?”,锦渝关总兵袁柯也被一同带到了这里,他本是一介凡夫,遭此奇遇,只觉天旋地转,方说了三个我字,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贝鲁特面露苦笑,只好将袁柯扛在肩上,攀上了自己骑乘而来的骏马。
青衣也跳上了赤烟的鞍囊,讹兽沈园立刻跃向她的肩头。“哈”,青衣轻吒一声,策动赤烟追上贝鲁特等人,就此一路北去,再不回望锦渝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