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兽肋排,三成熟,要真正的婆罗兽肉”,甜点指点着吧台上的酒保,旋即又摇了摇手指,认真地说道:“别拿合成肉糊弄我”,说罢,又指向打算在他对面坐下的灰袍客,“他付账”。
灰袍客将右手抬至额前,朝酒保转了转食指,以示自己就是那个冤大头,“甜水酒和鹰嘴豆脍肥肉”,他顺便给自己也点了一份午餐,“不来点喝的?”,灰袍客挑衅地看向甜点。
“开一瓶十六年藏的菲尔安苦命酒”,甜点毫不客气,立刻点了这家小酒店里所能看到的最贵的一瓶酒。
“好咧”,酒保立刻高声答道,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拿出瓶塞刀,削去封蜡,拔掉木塞,将其中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水晶醒酒器中,一连串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生怕甜点会反悔。
“正好,我也想尝尝味道”,灰衣人故作慷慨地笑道。
“那就再来一瓶”,甜点立刻抬手高喊道。
“好咧”,酒保再次展示了一遍他的职业技能,迅速打开了另外一瓶,倒入第二个肥肚子的水晶瓶里,一并端了过来,“客人真是好眼力,最后两瓶菲尔安佳酿都被你们买走了,迟来的客人会哭的”。
“你不会正好在这里有一份酒水销售的兼职吧”,两瓶菲尔安陈酿的花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灰袍客也有些不忍,但酒已倒出概不退款,只能酸不溜秋地讽刺甜点道。
甜点侧脸看向窗外,不与灰袍客对视,他本应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但窗外的景色却让他笑不出来。
“M198289-d,派瑞黛丝,曾经的天堂之城,如今却变成了走私犯的乐园,贱民的炼狱”,灰袍客也同样看向窗外的废墟,原本高耸的七座象牙色高塔均已拦腰折断,余下的部分也被烈焰焚烧而变得焦黑无光。过往那些睿智的博士不见踪影,现如今盘踞在其中的都是些残忍而狡诈的走私匪帮。
“只要帝国存在一天,还会有更多的天堂轮为地狱”,见甜点无动于衷,灰袍客继续说道。
甜点转过头,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苦命酒,仰头一饮而尽。他对灰袍客的话依然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不受他的诱导。
灰袍客自讨没趣,没有继续说下去。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啜饮着杯中陈酿,像是一对闹脾气的情侣。
“您点的肋排,还有您要的鹰嘴豆脍肥肉”,酒保适时地出现,将餐盘中的菜品分放在方桌两端。
“谢谢”,灰袍客微微欠身,向酒保示意,显得颇有礼貌。
甜点却不管那么多,自顾自地拿起餐刀,切开被炙烤得焦黑的兽肉,任凭肉壳里封存的肌红蛋白流淌出来,整盘菜肴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酒吧的双开木栅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又黑又壮的鞑靼尼人闯了进来,径直冲向甜点所在的餐桌,也不询问他的意见,一把抓起置于桌子中间的醒酒器,将肥肚子水晶瓶中的苦命酒倾倒入大嘴之中。
“哎,哎,哎”,甜点哎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黑大汉喝光了他的酒。
黑大汉放下空无一物的醒酒器,用另一只手抹去唇须上沾染的酒液,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而后转头冲酒保叫嚷道:“你卖的什么劣酒,喝起来有股尿味”,说罢,又伸出黑手,准备拿起另一瓶苦命酒。
“败家子”,甜点一把抢过肥肚瓶,张嘴骂道,“给他来桶块茎烧酒,越便宜的他越喜欢”。
黑大汉哈哈大笑,从邻座抽来一张椅子,坐在了甜点身边,露出了被他壮硕的身躯所阻挡另外两个人。
飞天流寇号上的领航员一脚踢在黑大汉的座椅木枋上,“给老娘让个位置”,她的黑皮靴上布满了尘埃,显然是徒步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黑大汉立刻跳了起来,将还未坐热的椅子让给领航员,同时高举双手,作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甜点也殷勤地将自己面前那一杯菲尔安陈酿推倒靠近领航员的一角,然后对酒保打了个响指,让他再送来两个杯子。
跟着领航员萝卜走来的最后一人,是个精瘦高挑的小伙子,白面无须,有着一对尖利的长耳朵。
“在那边装酷的小白脸,你不来一杯?”,甜点接过酒保送来的玻璃杯,先为自己斟满,然后端起另一只空杯,看向自己的机械师。
“这是我族酿的酒”,机械师抽了抽鼻子,用力吸嗅,肯定地说道。
“难怪有股尿味”,黑大汉环抱着桶装的块茎烧酒,朝身旁呲出一股唾沫,然后挑衅地瞪着小白脸。
“你的船员似乎不太团结”,灰袍客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插话进来,他似乎总等着看甜点的笑话。
甜点以手扶额,装出苦恼的样子,“三角关系”。他的话音刚落,萝卜立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皮靴的尖头磕在甜点的迎面骨上,痛得他抱起自己的小腿,不断上下磨蹭。
“看来是四角关系”,灰袍客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调侃道,忽见萝卜怒视自己,急忙闭上了嘴巴,以免引火烧身。
“看来我们在这得不到补给”,萝卜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马上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太满意这个味道。
“哦?”,甜点惊诧地看向萝卜,“军阀家也没有余粮了?”。
“他们要开战了”,萝卜从皮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发烟管(1),叼在嘴里,同时靠向椅背,换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
“他们什么时候停过战?”,甜点笑道,伸手去拿萝卜叼在嘴里的发烟管,却被她一掌打开。
“这次不同”,小白脸接过话头,“这一次,他们打算决一胜负。七个赌徒,只留一个”。
“也就是说,想要得到补给和折跃引擎的替换零件,安全地离开这里,我们就必须押中那个赢家”,萝卜吐出了一个烟圈,补充道。
“七比一的赔率?”,甜点伸出的手再次被萝卜挡开,他自觉无趣地甩了甩胳膊,“我希望这次冒的风险能够与报偿相衬”。
在萝卜面前的落地窗外正是被军阀所占据的残败高塔,根根矗立在重度污染的天空下。
(1)发烟管:一种模拟植物烟草的电子设备,内含少量兴奋剂,有提振精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