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兮从混沌中醒来,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看见了一望无际的鸢尾花,绝望而又美丽。令她心痛的是站在花丛中的男子,仅仅只看见了那一个孤傲的背影,就让她心痛得窒息。
时兮用手摸了摸胸口,明明没有心跳,可梦中的心痛还真实的存在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她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树的周围开满了梦中的花朵。她拍了拍脑袋,除了她知道自己叫时兮,脑中一片空白。时兮双眼空洞的望向远方,花的尽头与天空相连,晚霞在天空中开出了美丽的花朵,一只孤雁向晚霞的尽头飞去。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云朵,也吹动了她的思绪。为什么我在这儿?
时兮躺在大树上,她看着太阳升起落下,落下又升起了好多次,她一个人,哦不,是一只鬼在这儿呆了很久。她想了很多,知道自己是一只鬼,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她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反正都死了,长什么样也不重要了。那她是怎样死的?没人告诉她,这几天她连一只鬼都没看到,她决定自己出去走走,看看鬼,也看看人。时兮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红色衣服,向外飘去,还没飘出树的范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拉了回来。她又试了几次。结果都跟第一次一样。总有那么一股力量阻止她出去。她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难道她要被禁锢在这儿直到消失吗?
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时兮都数不清太阳究竟落下去了几次。奇怪的是这儿的花从未谢过,是谁赋予了它们无穷的生命?让它们可以逃过自然的法则。是真的逃过了么?没人告诉时兮。
当时兮以为自己永远都看不见人的时候,这一天,来了许多的士兵。他们又带来了一群工匠。一座宫殿就在此建立了。时兮以为自己不会再孤单了,因为她看见了人。即使他们看不见他。可是后来,人们发现这里的花竟然不凋谢时,这群好不容易来的人就搬走了。时兮就这样看着这座豪华的宫殿变成了破旧的小院。听见偶尔路过的人说“冷宫”。
时兮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这里的花依旧没有谢过。有一天时兮看见一群人把一个嬷嬷和一个大肚子的美妇人送到了这里,她们便再也没有出去过。这个美妇人每天都在这棵树下坐着,抚摸着肚子高诉孩子有关父亲的事情。而嬷嬷总是让妇人对那个男人死心,每当这时候,妇人就会笑,时兮知道那种笑容是忧伤。从夫人的嘴里,时兮知道了很多。比如她是鸢妃,她的丈夫是皇帝,她被皇帝关在这里。还有这种忧伤的花叫鸢尾花。
时兮也看见了她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鸢妃被关在这里的每一个晚上,那个男人都会站在树下看着屋里,久久才离去。时兮不知道人类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可时兮知道鸢妃不恨把她关在这里的那个人,因为每当她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起时,眉眼都是幸福。时兮却从这幸福的双眼中看见了哀伤。
红色的月亮从漆黑的天空中撕裂了帷幕,风吹动着满院的鸢尾花,哀伤的气息充斥着这座废弃的宫殿。鸢妃死了,在生下孩子后,屋里是那个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还有嬷嬷的叫唤。而这个男人从鸢妃生孩子时就一直站在这棵树下,一步也没挪开。即使他的孩子出世,即使他的女人死了。时兮知道,从今天晚上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而造成未来不一样的人,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夜沉。这个她母亲生前留下的名字。
自从夜沉出生后,那个男人便再也没有来过冷宫。嬷嬷一个人艰难的把夜沉养到了七岁便去陪她的主子去了。时兮清楚地记得,嬷嬷死去的那一天,夜沉不哭也不闹的在他母亲的坟墓边挖了一个洞,把嬷嬷埋了进去。一个人坐在坟前很久很久。时兮想,如果她可以飞出去一定会摸摸夜沉的头。也是这天,夜沉遇见了他的师父。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时兮一直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很熟悉。
每天晚上,这个戴面具的人都会来教夜沉,然后又突然消失。夜沉每天都会在这棵树下练功、读书。有时候,当夜沉望着这棵树时,时兮觉得他看得见她。如果他看得见她,为什么不跟她说呢?可是谁会跟鬼说话。
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看得见她。
时兮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上,看着在鸢尾花丛中浇水的少年。虽然她很想提醒他,它们是不需要浇水的。一群穿着华贵的孩子冲了进来,把夜沉推倒在地,就是一顿痛打。时兮不明白,为什么他有武功却不反抗,只是抱着头任他们打。时兮很愤怒,自己看大的孩子怎能任人欺负。一个愤怒之下就飘到了夜沉的身边,这些还在打夜沉的孩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停了下来。
一个较小的孩子说:“皇兄,听说这里闹鬼,我们还是走吧。”
“废物。”最大的孩子打了一下刚才说话孩子的脑袋,“不把这个贱种打死我就不走。”
“要是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父皇不会管他的。”
“这儿这么冷,我们还是走吧。”
……
他们在那叽叽喳喳的说着,时兮就吹了一口气,那些孩子打了个冷战,说“鬼啊”就跑了。看来做鬼还是有点好处的。
“你没事吧。”时兮看着趴在鸢尾花丛中的夜沉。
夜沉把头抬了起来,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进了时兮的心里。是不是以前也有人这样看过我。时兮不禁想他伸出了手,夜沉握紧了趴在地上的手,又张开,又握紧,最终缓缓地放在了时兮伸出的手上。时间好像停止在了这一刻,仿佛穿越了千年,又重新握住了你的手。鸢尾花在破旧的宫殿中摇曳着,为这一秒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