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在这家吃完最后一顿饭,天已经黑下来了,我帮着阿爹阿娘收拾完行李再去牛棚将老牛牵出来,兴许知道要走了,可能过很久或者再也不回来这里,老牛“哞哞”的叫唤。
我哭着跟它说“我们离开这里去外边看看更大的世界,过些日子就回来。”
我摸着它的头,老牛看着我,可怜的哞了一声,我压住抽噎,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离开了又不是回不来了,用得着哭成这样吗?
我解开系在柱子上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牵着老牛的牛鼻“老牛,我们走吧,爹娘都在外边等着呢,等到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能走到别的镇,到时找个好点的地方再给你盖个大房子。”
老牛走了几步之后说什么都不肯走了,牛头往后甩,它就是要回原来的地方好好待着,说哪里都不去,我力气小牵不动它,完全被老牛带着走。
都已经是决定好的事,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老牛这样有意思吗?!
我火了“老牛!你到底要不要出来?不出来我生气了!”
从小到大我从未用这种语气跟老牛说过话,在我的记忆中老牛比我还要早来到这个家,而且阿爹腿脚不方便,走一步路都要比别人慢、艰难的多,在我的认知里,我家的老牛跟别人家的是不同的,我家的老牛特别通人性,有时候不用我们家里人说一句话老牛便会顺着我们家的人心意去做。
村子里分来的三亩地都是老牛拖着犁车一条杠一条杠挖出来的,我力气小只能跟在老牛屁股后面将秧苗插上,等来年丰收季节,我跟阿娘两个人弯下腰将一颗颗水稻割下,交给阿爹,阿爹就会将它收拾好全放在一个个竹编的篓子里,让老牛往村子的六五叔那送去,捣鼓出一颗颗白花花的米粒,然后再由老牛帮我们搬回家等村里的村官过来点好每家每户送往前线打仗士兵的数量,剩下的一丁点粮食就属于我们家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
我特别感谢老牛,如果不是它,光是我跟我阿娘两个人恐怕没有办法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耽误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事情这罪名可不轻!听说是要抓起来关到一个恐怖地方的。
老牛终于被我吼听话了,但也不是绝对的那种,步伐比起之前,可小了不少!我从它的牛脸上大概能估摸出它内心的想法,它肯定是在说:我就不想离开这,是你要我离开的,我心不甘情不愿我就走慢些!
我拿它没办法,走慢些就走慢些吧,总比不走死赖在这要好。
“这家住了好几十年呢,突然离开真有点舍不得。”我阿娘看着房子比划着,眼睛泪花花的,只是泪水还没掉下来,阿爹也是一样,拄着拐杖的手不停颤抖,整双眼睛都憋得通红通红。
我读出他们的意思,突然在想:究竟叫爹娘离开去外面的地方重新找一个住处究竟对不对?毕竟这事爹娘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而且我一出生就待在这了,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我也舍不得这个家。
“阿爹阿娘要不我们别走了,你们俩就当我的话没说过,我们继续生活在这好吗?”
爹娘怔住齐齐的看着我,然后又一致的摇头,张着嘴发着哑音不停的比划着,我第一次看不懂爹娘想说的是什么。
老牛听到我那话后又变不老实了,我牵着它的牛鼻子,它的牛头又摆向它的牛棚,它要回去。
阿爹拄着拐杖走来,从我手中接过绳子。
牵住老牛的绳子在他手上比起刚才在我手上,老牛老实多了。
阿爹看着外面额额了几声,意思还是按我说的办从这儿离开,到外面寻一块落脚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们一家人的命运从这里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如果让我知道老牛的意思是这个,宁愿被这村的人唾沫星子淹死,我也绝口不提离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