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什么,此刻清水心中除了满足之外,突然升起了丝丝委屈,她有满心的委屈,却不知道如何倾诉。
自从到了生灵之境,叶铭的感知极为敏锐,几乎刹那间就感觉到了清水情绪的变化,但是他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烤着野味。心灵深处的创伤是最难愈合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只有等清水自己将伤疤揭开,这道伤口才能在细心的调理下渐渐愈合。
或许是以前从来没人关心过清水,又或者清水从来没有找到能够倾诉苦水的对象,此刻在叶铭面前,她竟然有些忍不住想要一诉衷肠,将这十几年的不快全部吐出,将这满腹的苦水尽皆倾诉。
“叶铭,有件事情我一直骗了你!”许久,清水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女孩子,而且我还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叶铭很平静,静静地望着清水。
“你怎么知道?”清水恨诧异,她想不到她鼓起半天才说的一个秘密,叶铭却早已知晓。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我叫你姑奶奶吗?我当时看你反应激烈,就已经知晓了”叶铭解释道。
清水看着叶铭,叶铭表情平静,静静的看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许久她才再次鼓起勇气说道:“可你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我叫倾水雨柔,是倾水家族的一份子!”
“倾水家族?”
叶铭此刻才第一次感到诧异,他的确没有想到清水居然是倾水家族的人,对于倾水家族他有所了解,不是因为倾水家族有多厉害,只是因为倾水家族极为特殊,家族成员均为女性。
“倾水一家据说是被神灵诅咒过,几千年来,家族从来没有出生过男性后代,虽说生下的女性也是个个天资卓绝,但是毕竟少了男性,家族的传承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家族也曾经试图改变,招收男性子弟入门,但是大部分男子进入倾水家族却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以至于家主震怒之下,下令处死所有男性成员,从此以后家族之中再无男性。”
“倾水家族的女子,虽然个个容貌秀丽,在其他人看来,却如同带刺的毒花,只能欣赏却不能触碰,就算是少数男子和倾水家族的女子相爱,有了孩子之后也会被倾水家族追杀直死,绝不会留有后患!”
“倾水家族未免太苛刻了!”叶铭是真的震惊了,外界对倾水家族的传言多是与女性有关,甚至被传得十分香艳,想不到这香艳背后竟是这样残酷家规,“这样残酷的家规下岂不是许多人想要叛逃?”
试想?谁愿意待在这样残酷家族,承受这样不可理喻的家规?爱情本是这世上最难以把持的情感,谁又能控制的住?
“叛逃?”倾水雨柔诡异一笑,似无奈又似轻蔑,她对倾水家族一点好感都没有,就是这个冰冷的家族让她的娘亲在临死之前还处于对家族深深的内疚与亏欠之中。
“他们只会为了家族的传承给每个家族成员套上一生不可摧毁的枷锁,离心咒!一旦叛逃家族将会承受万毒噬心的痛苦,生不如死!都说倾水家族无情,其实更无情的是那森森然的家规。”
“离心咒,这种东西竟然还存于世上?”叶铭皱眉,他只知道离心咒这种控制人心智的邪术,早已经被修士列为禁忌,一旦修炼,那将是与世为敌,不仅仅是离心咒的恶毒,更是因为离心咒能通过血液控制,一旦被控,那将会世世代代为奴。
“从那时,离心咒便成为了倾水家族另一个诅咒,恶性循环,世世代代的家主都想要摆脱离心咒的控制,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倾水雨柔表情痛苦,她永远忘不掉母亲被离心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神情。
“那你岂不是?”叶铭问道。
“母亲为了我不惜用寿命为代价将离心咒暂时压制,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发作,或许明天,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发作,或许这就是母亲当时所期许的吧,平平淡淡的一生”倾水雨柔道,神色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放心吧,有我在,离心咒发作不了,就算发作了,我也会帮你压制”叶铭安慰道,“况且,一旦你成为炼药师,能够炼制出来高品阶的神药,或许你的离心咒就可以解掉了”
“我想成为炼药师并不是想要解掉自己的离心咒,而是因为当年我的母亲就是爱上了一位炼药师,就是这个人毁了她的一生!母亲为了他不惜忍受叛变家族的蚀骨之痛,可他却为了自己的前途,将身怀六甲的母亲抛弃,以致母亲到临死还对家族充满亏欠,死在悔恨中”倾水雨柔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已是泪如雨下,这是她心中最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你恨他,但是他是你的父亲,你想成为炼药师,想要在炼药一道上彻底打败他,以你的不屑去证明他的愚蠢”忽然叶铭感觉雨柔对他父亲的爱和恨跟自己对伯烈无根的感觉很像。
倾水雨柔听到叶铭的话语,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噗嗤一笑,让叶铭摸不住头脑。
“怎么了?”叶铭呆呆地问道。
“没什么,这些事情说出来,好受多了”她看着叶铭,她没想到她想要成为炼药师的初衷在面前的青年面前也没有能藏得住,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别扭,相反有一种满足,一种全身心放松的满足。
“给,吃吧,不要多想,只要努力,愿望总会实现”肉早已烤好,叶铭撒了盐巴,这才撕了一块儿给雨柔。
“是啊,只要努力愿望总会实现”倾水雨柔接过烤肉,用鼻子嗅了嗅,露出满足的微笑,这才慢慢地品尝起来。
此刻,两人都沉默了,都默默的吃着烤肉,对倾水雨柔来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至于叶铭,雨柔给了他太多的感慨,来到这里他的人生该怎么开始?
成为一名儒者?对他来说儒学只能成为生活中的消遣,离开伯烈家族的那天,伯烈无根威胁的话语还萦绕耳边,一旦他的策划成真,伯烈长青被废除家主位置,以伯烈无根的性子,恐怕追杀他的人就会层层而来。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永远都不会来,但是叶铭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和倾水雨柔一样成为炼药师?他面对的是比倾水家族更为庞大的存在,长生世家,伯烈家族,炼药师对他们来说要多少就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骛。
“先成为炼药师!”叶铭如此决定,一是因为在儒国炼药师的特殊地位,二是因为以后修炼的路上免不了和丹药打交道,虽说修行一切靠自己,但有时候偏偏需要那么一丝外力。
修炼一途,乃逆天改命之道,受天谴反噬,据说分灵之境会遇到第一次天谴反噬,神风劫,灵体离体之时甚为虚弱,这时无形中有神风袭来,要将灵体吹灭,让修行者神魂消散,是一大劫,许多修行者这一关都难熬过,若是有灵丹法宝护体,那么度过劫难会轻松许多。
据说伯烈无双分灵之时,有金钟罩护住灵魂,不受神风侵蚀,而绝大多数修士却得靠着自身的意志和神风对抗,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都会惨死在这惨烈的天谴之中,叶铭也不由暗叹,人比人气死人!
他一边思索,一边啃着骨头,许久才回过神来,此时的倾水雨柔已经再次拿起毛笔,开始在白纸上勾勒出一个个粗犷的字体,说粗犷一点不夸张,白纸上的字一笔能有三个弯儿,白纸上字迹一多,简直如同鬼画符一般。
叶铭暗叹自己大意,这才赶紧起来,将笔画一丝一毫的全部倾囊传授,又讲述了字体结构,直到倾水雨柔将笔画完全写得有些模样这才罢休,再一看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
倾水雨柔继续练字,而他一个闪身悄悄离开神皇庙,这些天他不仅仅要负责他自己和雨柔的衣食住行,而且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学徒考试准备盘缠,他还远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至于倾水雨柔则更需要养好身子。
这几天狩猎之时都会多打一份,卖给桃李村村民,这些村民很乐意购买,也因此赚了些银子,至于今日他准备再深入山林一些,打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这样很快就能赚够盘缠。
时光如梭,两个月悄然而逝,倾水雨柔的表现也着实让叶铭感觉到了什么叫惊艳,或许是她真的是天资卓绝,短短两个月时间她已经能把三千大字写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都有了一定的神韵,从最初的粗犷到现在的秀丽流畅。
当然,叶铭心中非常清楚,天资只是一小部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天倾水雨柔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几乎没日没夜的练习,加上十分执着的毅力,硬生生的撑了两个月,对于这么个娇弱的姑娘来说,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天,叶铭照常出去打猎,他刚离开不久,桃李村的村口便出现了三个穿着青衣长袍的男子,看样子都是文弱的书生,文质彬彬,这几人哪儿也没去,竟然径直向着城隍庙走去,显然是事先已经对桃李村有过了解。
城隍庙,倾水雨柔依旧极为专心的练字,突然听到庙外脚步声,她也没抬头,只是应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快?”,叶铭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因此在叶铭面前她已经不再掩饰,恢复了原来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