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秃子显然也拿不定主意,还是周旺果断说道:“天要黑了,我们抓紧时间兵分两路。老孙你带那弟兄两个,土蛋和木林跟着我。咱们一人走一边去找阿壮,找到人便吹响警哨,听见哨声便原路返回此地汇合。”三言两语交代得十分清晰。
孙秃子立刻表示同意。两路人马便从两条小路分别走向密林深处,木林起初还能听见孙秃子正跟老二老三吹牛:“想当年我在龙虎山学道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语声渐渐变小,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
这里的林子与来时经过的林子又有所不同,来时路上虽然安静,但总能听到些虫鸣鸟叫。可这里一进得林子来,便没有了任何声音,四周像死一般地沉寂,连众人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木林跟着周旺走了左边的小道,越走越觉得隐隐有些古怪,但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又往深处走了一会儿,忽然三人同时听到左边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林子里听得异常清晰。
走在最前面的周旺举起手示意二人停下,三人俱都站定仔细聆听。那声音很有规律,“扑”地一声,隔了一两秒又是一声,在这幽暗的环境里显得十分诡谲。
听了一会儿,那声音还在继续。周旺打手势示意二人不要出声,又指指左边的灌木丛,三人一起猫着腰向声源处摸了过去,瞪大了眼睛在茂密的灌木里搜寻。
木林个子小又十分敏捷,在灌木中移动非常灵活。土蛋便显得笨拙一些,紧紧握住手里的土枪,眼光却显得很紧张。适才在河边分手时,虽然他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想跟孙秃子这个“龙虎山弟子”一道走的。
木林越走越近听得真切,声音似乎来自一棵大树底下,一眼瞧过去却看不到什么东西,便来到树边侧着耳朵仔细倾听,这声音却瞬间消失了。木林正暗自奇怪,便觉颈后一凉,顿时一震浑身僵直汗毛倒竖,接着又是一凉,而且慢慢顺着脖子往后背蔓延下去。
周旺离得不远,看出不对头忙问道:“娃,怎么了?”
木林并未答话,伸手往颈后一摸,只觉满手粘稠,拿到眼前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手鲜血,一阵很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此时木林再也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便向周旺身边奔去。周旺一手扶住,见木林双眼直直地看着树梢,便也抬头望去。
树梢上,一双瞪圆的双眼冷冷地看着三人。
双眼本来属于一头成年母鹿,但此刻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鹿头。鹿头挂在树梢微微摆动,双眼瞪圆,长长的舌头伸出口腔外面耷拉着,一滴滴鲜血便从舌尖处滴下,适才三人听到的声音便是血滴打在植物叶片上的声音。
这种场面实在是相当诡异,幸好周旺的手还是相当稳定地揽住了木林的肩膀,否则木林只怕要吓得瘫坐下去,土蛋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好几口唾沫,跑近周旺身边站着。
土蛋看得仔细,悄悄拉了拉周旺的衣角,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鹿头好像是给活。。。活生生拧下来的。”眼中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周旺闻言一惊,皱眉问道:“你如何这般肯定?”
土蛋又往周旺身边凑了凑道:“我们以前也打过鹿子,若是先用枪打死再切开鹿头,舌头断不会伸这么老长;这必然是活活拧断脖子才会因为透不过气伸出舌头,这跟吊。。。吊死鬼是一样的啊,莫非真是那尸。。。尸什么鬼所为?”听到土蛋这番话,木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土蛋非常清楚一头成年鹿子的力量是很大的,就算他们这些猎户想要活捉也很不容易,更何况是活生生把头拧下来,他实在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野兽或怪物才能做到。三人不禁又抬头向上望去,鹿头瞪着众人嘴巴无力地张开着,似乎想要对他们说些什么。
周旺沉声说道:“别他妈自己吓唬自己,先回到路上去。不就是个死鹿么。”
听到这里,木林心中猛地一跳,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一进林子就觉得不对劲了。
“旺叔,这林子不是没人来过么,河那边的路都早已被荒草给没了,这边林子又怎么会有这两条路呢?”木林小声地说道。
“嗯?”周旺诧异地看了木林一眼,点点头和二人回到小土路上,说道:“看好了!”沉腰吐气,一拳向地面击下。
“砰!”地一声,泥土伴着灰尘四下飞溅,路面被砸出一个浅坑,灰尘散去,半寸后的泥土下露出一小块青石,正式用来铺路的石材。
周旺说道:“这本就是条青石路,这许多年来虽已被泥尘覆盖,终究也长不出蒿草灌木来,故此仍是一条明显的路径。”
木林奇道:“难道旺叔您早就知道了?”
周旺点点道:“方才一过河我就注意到了,偷偷用脚铲去些泥土便发现下面是条青石路,不过从覆盖的泥土厚度来看,也荒了有好些年头了。赶着寻人要紧,便没有说出来。倒看不出你这娃娃有这般心细。”
土蛋接口道:“这路也不知通向何方。况且这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修建出来的路,难道这里面还有个村子不成?”
周旺沉吟道:“这我便不知了,我也是头一遭来此。”顿了一顿,又问:“你估计我们离那枪响之处还有多远?”山里空旷,枪声能传出去老远,土蛋他们常年在山里打猎,对这些很有经验,故而周旺有此一问。
土蛋道:“只怕还有二三里地。只。。。只是那。。。”,说着又往那鹿头方向望去。
周旺跨前一步,板着脸教训起土蛋来:“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便害怕成这样?阿壮跟你们几个也是亲如弟兄的关系,难道你便任由他独自在这林子里生死未卜?只管跟我往前头寻去,便真有什么古怪,凭俺一已之力,也能保得你俩平安。”
土蛋被周旺一番话说得热血澎湃,顿时挺起胸膛一抬手里的土枪,豪气干云地大吼一声:“便是这样,走!”山谷深入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回音:走——走——
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出去,西山头已经遮住了半个太阳。
越往前行树木便越是茂密起来,扭曲的枝干张牙舞爪地从小路两旁斜伸出来,三人不得不拨开或者弯腰避过才能顺利前行。
周旺边走边留意着周遭的环境,喃喃道:“这些树枝树杈看上去都完好无损,不像是有人经过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孙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说着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刮着的警哨。
“血。。。这里有血迹。。。”土蛋忽然指着地下惊叫。
木林和周旺低头看去,按理说如此昏暗的场景不太容易发现血迹,但这血迹实在是量太大了,大片大片往前延伸。血迹混合着泥土已经有些发黑,周旺蹲下身撮起些沾血的泥土用手指捻了捻,又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说道:“这是新鲜的血,不过腥味很重不似人血,倒像是刚才的鹿血,我们顺着血迹着过去看看。”
三人顺着血迹往前寻去,三拐两拐之后忽然眼前一亮,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大片空地上,久违的天空又出现在三人头顶,西山头上的小半个太阳显得如此接近,压抑许久的心情顿时一畅。但随后便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一名男子扑倒在空地中央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是血污,猎枪横在身旁的地上,不远处扔着一具无头鹿尸;周边的地面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人血还是鹿血,浓烈的血腥味飘来令人作呕,还有几片沾着鲜血的树叶在地面上随风轻轻地舞着,给这惨烈的场面增添了几分动感。
土蛋立刻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大声叫道:“阿壮,阿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