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世家千年第一天才,哈哈哈哈,应该说是第一蠢材!十年前我还想和他比试一下,现在他根本没资格让我出手!”八岐威轻蔑的说道。
“天少夜在汉唐圣都很有人望的。”轩问天道。
“所以说他是个蠢材!耗费珍贵的先天精血去灭杀对我们毫无威胁的魔念,就为了在那些贱民之中博一个虚名,啧啧,何其蠢也!”八岐威笑道。
雪千寻瞥了轩问天一眼,后者没有察觉,他的眼皮垂了下去。
“应该从来没人这样当面评价他。”雪千寻暗暗一惊。
“天少爷那是给你们一条生路!要不是他灭魔耽误了武道,现在早把你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轩问天装出一副天少爷崇拜者的神态。
八岐威眼中寒光一闪,“你说什么?”
车厢里的空气顿时凝结。
“别怕,你这样的废物,还不值得我动手,哈哈。”八岐威又笑了起来。
“八岐少主若是与我同样修为,未必能赢我。”轩问天这句话是真的不服气。
八岐威冷哼一声,打开车窗,招手叫来了一个黑衣护卫。
“你同这个沈家的废物过两招,要是你输了,就自己了断吧!”八岐威吩咐道。
“是。”黑衣护卫躬身领命。
轩问天慢慢走出了车厢应战。
几个回合后,轩问天被黑衣护卫一掌打中胸口,向后跌倒,他爽快的认输了。
“你过来。”八岐威沉着脸对那黑衣护卫招手。
黑衣护卫面露微笑走了过去,他在期待自己的奖赏。
八岐威手如鹰爪,猛然扣住黑衣护卫的脖子,一拧,咔嚓。
黑衣护卫歪着脖子,鲜血从口中涌出,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缓缓倒了下去。
“连废物都打不过,要你何用!”八岐威看也不看轩问天,头一次早早的离开了雪千寻的车厢。
“为什么你要故意输掉?”晚上,雪千寻问道。
“我不想让他死,”轩问天低声说道,“尽管他是八岐家的狗,那也是一条无辜的狗命,不应该死于主人的任性。”
“可是你输的太假了,也许……”雪千寻道。
“为什么都要算在我头上!”轩问天突然暴喝了一句。
雪千寻顿住了,她看着轩问天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
轩问天看起来就像一个捡到空钱包又被失主怀疑的小孩。
“的确不该怪你。”雪千寻道,她的语气第一次加入了歉意。
“你知道吗?”轩问天看着雪千寻的眼睛,“我是轩辕世家最有希望踏入圣者境界的人。”
雪千寻道,“因为你是轩辕世家千年来的第一天才……”
“我轩辕世家缺少一个圣者来庇护家族,”轩问天低下头,手指插入了头发,“二十年来,每个人都成不了圣者,但是一提到这问题,大家都会看向我,好像全是我的责任。”
雪千寻哑然。
在整个家族无形的压力下,这位天少爷还是坚持灭魔了十年,这十年来,因为灭魔,他消耗了大量的先天精血,因此他的武道境界丝毫没有提升。
尽管这是很蠢的做法,但是他这份强大的心境,还是令人不得不服。
雪千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这样做并不蠢呢?
“为什么你要做家族的不肖子呢?”雪千寻终于问出了这一句话。
“轩辕世家的祖训,轩辕为灭魔而生,不肖子的名号,老子愧不敢当!”轩问天涨红了脸回答。
“可是整个轩辕世家还坚持灭魔的武者,也只有你了吧?”雪千寻道。
轩问天沉默了数秒,“恐怕整个圣都也只剩我一个了。”
雪千寻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执着,告诉我,也许我会追随你的脚步。”
“这原因其实非常简单,”轩问天笑了一下,“但是我现在不想说,因为说了你也不懂,”
雪千寻正要开口,轩问天又快速的补充了一句,“懂了也不会做。”
又补充了一句,“做了也不会坚持。”
“如果我坚持了又如何?”,莫名其妙的,雪千寻竟被他的态度激起了好强之心。
“那么恭喜你,要开始过上一种新生活了,这种生活就叫做,人品好到没朋友。”
雪千寻苦笑着摇头,不得不说,她的苦笑,看起来都异常的甜。
庞大的车队一天天逼近汉唐圣都,雪千寻与轩问天也越来越熟谙。
从娘亲离开后,雪千寻就是这些天过得最开心。
她的父亲是八岐家族的一个普通武者,在她出生那年就去世了,母亲是雪氏最美的女子,五岁那年,她觉醒了雪氏的冰灵血脉。
凭借卓绝的武道天份以及绝世的容颜,她收获了八岐灭天非同寻常的宠爱,也收获了族人的疏离,除了那个同样受到八岐灭天青睐的八岐威,没人敢随便接近她,包括家族的长老,甚至家主,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雪千寻一点儿也不喜欢八岐威,此人的暴虐与他的武道天分一起名扬东海,平生最爱的事便是虐杀处子。
从小到大,注视到雪千寻身上的目光只有三种,同辈人的畏惧又嫉妒的目光,长老们冷淡又尊敬的目光,八岐威狂热又淫邪的目光。
唯有轩问天,他的目光清澈友善,还带着一些真诚的欣赏。而雪千寻,也完全能够体会轩问天在家族的处境,他的天份,他的执拗,也同样会收获族人的孤立。
但轩问天比她要开心得多,因为他有秦樱。
轩问天常常提起这个女子,她的美丽,娇憨,柔弱,可爱……轩问天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用女人的一缕秀发编织而成的戒指,轩问天常常轻抚戒指,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这戒指一定是秦樱送给他的,雪千寻想。
轩问天讲诉的那些寄魔者的事,也深深震撼了雪千寻。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过着如此艰难的生活,而寄魔者还要来雪上加霜。
这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普通人的寿命只有四十岁,因为缺吃少穿,营养不良,自然灾害,凶兽袭击,一般人都活不到这个年龄,万一你侥幸活到了四十岁,除非被武道世家收留,否则,就必须离开人群,孤独的死在冰漠之中。
因为要把有限的食物留给更年轻的人。
“我娘在没出嫁之前,在沈家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个丫鬟,名叫小梅,”在到达汉唐圣都的前一夜,轩问天讲了一个故事。
“我娘嫁给我爹后,那丫鬟小梅也被遣送出了沈家,嫁了人,可惜在一次凶兽袭村时,她的丈夫死在凶兽爪下,自己也被凶兽咬断了一条腿。”
“小时候,我娘时常带我去看望梅姨,接济她一些吃的……”
雪千寻插话问道,“为什么你娘不把梅姨接入轩辕世家呢?”
轩问天苦笑了一下,“我娘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也是最软弱的女人,我的外婆也是丫鬟出身,身份低微,而我娘也没有觉醒沈家的武道血脉,从小就被她爹忽视,她从不敢提出任何要求的。”
“梅姨有一个儿子,跟我年龄差不多,我叫他福旺哥哥。梅姨因为身体残疾,就一直在我娘的接济下生活着,直到有一天,梅姨想让福旺哥哥去跟一个师傅学木工手艺,福旺哥哥拒绝了,他对梅姨说,反正每个月都能收到粮食,何必去辛苦学工呢?”
“梅姨呆住了,她一夜难眠,第二天,她拖着瘸掉的腿,冒着极大的危险在山林间砍柴,拖到村市上换取了一块馒头。”
“梅姨将这一块馒头摆在了福旺哥哥的眼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娘砍柴换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福旺哥哥明白了梅姨的苦心,从此早起晚睡,跟着师傅学手艺,梅姨也在我娘的帮助下找了个缝补的活儿,几年过去,眼看福旺哥哥就要出师,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这个家了……”
雪千寻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八岐岛上,武者对普通平民是很鄙视的,向来称之为“贱民”,可这些贱民竟然也有如此坚强而自立的高尚情怀,她真希望这一对母子能过上好日子。
“在一天晚上,几个魔念飘荡到村里,福旺哥哥被其中一个魔念侵染了心智,成了一个寄魔者,他吃掉了很多村民,甚至包括自己的母亲……”轩问天的话无情的击碎了雪千寻的期望。
两行眼泪唰的涌出了雪千寻的眼眸。
“是我亲手灭杀了福旺哥哥,他也是我灭杀的第一个寄魔者。”轩问天道,“我永远忘不了他死前的模样,一身的血,手里拿着一条人腿,一口一口的啃着,不知道是不是梅姨的那条独腿……”
“不要说了!”雪千寻罕见的狂叫起来,她的眼泪淌个不停。
轩问天闭上了嘴,呆呆的看向窗外,那黑凄凄冷冰冰的世界。
“这就是你坚持灭魔的原因吗?”雪千寻泪眼朦胧的问道,她突然觉得,轩问天的坚持,一点儿也不蠢。
“不完全是,”轩问天拉开了车窗,冰冷的空气扑上了他的脸庞。
“还有什么原因?我想知道。”雪千寻抹干脸上的眼泪,除了悲天悯人,还有什么原因值得轩辕世家的第一天才如此坚持呢。
魔念无法侵染武者,而彻底消灭魔念,却必须消耗武者珍贵的先天精血。武道世家的竞争是很激烈的,多消灭一个魔念,就多浪费一份先天精血,自家的实力就会消耗一分,所以,武者不灭魔的原则,很容易就被确认是公理。
也许这是个很荒谬的公理,可是,对统治这个世界的武者阶级来说,无私才是更荒谬的事。轩问天是在和自己的阶级对着干,当然不会受其他武者的欢迎。
轩问天没有回答,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我该走了。”
“啊?”雪千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短短的十多天时间,她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
“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里距离圣都很近,我还有事要办,”轩问天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你是去见秦樱小姐吗?”雪千寻低声问道。
“是的,”轩问天坦然回答。
“你自己小心点。”雪千寻不便阻拦。
“放心,这圣都附近我熟得很!”轩问天摆摆手,“你也保重吧,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轩问天窜出了车厢,几个纵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雪千寻凝望着漆黑无边的夜色,轻轻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轩问天察觉到身后跟来了一个人。
他无声的笑了一下,用屁股想都知道,跟来的是八岐威,最近几天,这家伙好像胖了很多——因为他的体内积赞了许多无法释放的怒气。
轩问天运起三葬大法的第一重,葬血,躲在了暗处。
八岐威的灵觉已锁定了轩问天的气血,他一路追来,心中杀意沸腾。
猎物却突然消失在灵觉中。
八岐威茫然的找寻了一阵,失望的返回了,“姓沈的,让你多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