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秦萱望着一旁的李景玉。
她记得当时就是因为仰慕李景玉的风度才追随他一手建起玲珑阁的。
也许她自己都说不出来对李景玉是什么感情。
仅仅是尊敬吗?
“阁主为何突然吟此诗?”秦萱不由问道。
李景玉出神地望着天边,秦萱似乎已经习惯李景玉这样子,只是静静地等着。
果然李景玉慢慢说道,“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春闺梦里人。你看这连天大漠,就为了这些中间立着的几许城墙,汉辽已经征战多年,这里每一颗黄沙都浸染着鲜血,不知道多戍边将士埋骨他乡,你说为什么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奋不顾身的来到这荒凉之处呢?”
秦萱似乎没有想到李景玉会突然这样问,她印象中李景玉很少发此感慨,向来都是平静如水,似乎世事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泛起波澜。
秦萱想了想答到,“男儿当披甲,本自重横行。”
“好,好个男儿本自重横行!”李景玉突然放声大笑,随后又说道,“不过又有多少人是为了理想来这里征战呢?战争的残酷你也是见到的,大部分人只是,官府强行收作戍关士兵,抑或是饥寒交迫,又或者曾犯律法被发配,哪里会有人自己愿意来,你且看这黄沙遍地,多少白骨就埋在你脚下,或许他们的家人还在翘首以盼,或许每天的桌子上都留有他们的碗筷,什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不过是笑话罢了。从来只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萱不由沉默。
远处黄沙被大风吹起,铺天漫地,似乎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只是为何,这无边的狂沙终究吹不散,就如这边疆的血从来流不尽?
秦萱不语,李景玉不语,这漫天狂沙也不语。
只有偶尔露出的白骨似乎在呜咽着说出这一切。
秦萱望着李景玉,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于文于武都已经达到巅峰,他既然如此痛恨战争,为什么又亲手挑起战争,他既然如此厌恶鲜血,为什么双手又满是鲜血?
李寻和陈逢春此刻正在快马加鞭。
李寻此刻心里是有点慌的。
他非常清楚李景玉对宋朝的憎恨,这次赵光义既然御驾亲征,以李景玉的谋略手段,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杨业,李寻心中十分着急,陈逢春望着他,李寻身上短衣已全部被风吹破,脸上也竟是灰尘,倒和乞丐似的,陈逢春不由的笑了一下,不过他突然愕然,李寻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四弟,你看这大漠落日,是不是比起江南别有一番韵味啊。”陈逢春喊道。
李寻心中着急赶路,也没注意过,此刻一看果然,江南的落日总会映在水中,路上,抑或树叶间,但塞外却一任平铺在黄沙戈壁上,似乎茫茫然没有尽头,他不禁想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边塞风景果然壮美,也难怪在这里生活的人大多民风豪放,不拘小节。
就在太阳快完全落下时,他们前面突然出现了两道很长很长的身影,两道身影之后又有大约数百道影子。
当然人并没有那么长。
“李景玉!”
李寻和陈逢春同时惊道。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猎人终于找到猎物的喜悦。
只是李景玉一人,合他们二人之力便很难对付,此刻又加上秦萱和一干玲珑阁弟子。
黄沙茫茫,便是躲藏也找不到地方。
李寻看了看陈逢春,却发现陈逢春好像不是那么紧张。
李寻转过去又看着李景玉。
这个让他二十年间无比尊敬的男人。
这个让他几度陷入崩溃边缘的男人。
此刻好像无事人一样。
李寻心中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他拔出湛卢。
湛卢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斜阳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但无论谁都知道,落日余晖,马上就要消散殆尽。
但是李寻管不了那么多了。
湛卢,白帝第二次联手对敌。
风声越烈,剑微吟。
李景玉叹了口气,拔出腰中长剑,起手一式破军,李寻和陈逢春感到莫大的威压透过剑尖传了过来。
破军式是玲珑十式的最后一式,也是最简单的一式。
简单到你几乎不能将它称为招式,因为他其实就是简单的一劈,自上而下,没有花哨的一劈。
但却能直接体现出一个人的修为程度。
李寻使出来这式便是齐远图估计也要退让三分。
但是李寻看到李景玉用这招后却突然感觉自己完全不懂破军式。
他想不到这一劈之威,竟然将身后数丈黄沙中开出一条路来。
李寻咬牙回手同样一招破军式劈了过去。
李景玉浑然不以为意,横剑挡住这一招。
现在情况似乎明了了,即便合李寻,陈逢春二人之力,再加上湛卢,白帝之威,他们也不是李景玉的对手。
更何况李景玉身后众人。
难道今日真要埋骨此处吗?
心舞,对不起。
“数月未见,景玉兄风采更盛往昔啊!”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而且听声音似乎来人速度极快。
一柄长萧挡在了李景玉面前。
旁边的秦萱也轻呼,随之立即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人和她动起手来了。
“玉虚子,张青,又是你们。”李景玉冷冷说道。
来的两人正是陈逢春的师傅张青和海外三仙的蓬莱岛岛主玉虚子。
李寻有些惊讶,看了看陈逢春。
陈逢春不禁解释道,“四弟,你虽然天资卓越,但毕竟江湖阅历太浅,李景玉既然安排齐远图引我们去乾陵,肯定也是知道我们行踪的,李景玉不一定要置你于死地,但对我却非杀不可,我怎能在路上冒险,只能在乾陵是便写信给留在太原的师傅,只是,只是情况还是不太妙啊。”
李寻也知道不太妙了。
因为已经有两道身影翩翩落下。
齐远图,李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