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阁的驻凤楼一向只对贵客开放,至于要有多贵,只看今日这驻凤楼中寥寥数人便知。却见这驻凤楼二楼有三人端坐,其中一名乃是女子。女子轻纱覆面不露真容,跪坐在地,一方瑶琴置于双膝,青葱玉指轻弹琴弦,叮咚琴声在这装饰简致却价值不菲的屋舍之中轻荡。
夜羽希细呷一口寒泉佳茗,笑道:“许久未听雀儿姐姐的琴声,甚是想念啊。”女子眼眸微微弯起,清灵声音自轻纱遮挡的口中传出:“夜公子说笑了,只是微末之技,不足挂齿。”夜羽希放下紫砂茶杯,摆了摆手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了这么些年琴曲,同样的曲子,自雀儿姐姐手中弹出便与旁人不同,更有一番滋味,你说是不小李子?”一旁的李易山瞪了没个正行的夜羽希一眼,却被他轻轻避过,气得他差点摔桌,只是想到这里便是寻常帷帐也价值千两纹银,便不敢随意动手,口中怒道:“你才小李子!”这一番享受可是费了他大把银两,不说别的,只是眼前这寒泉佳茗便是三百两纹银一两的价格,便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小天府洛阳一亩土地也只要五百两便能入手,怎能不令他心疼的直打转?心里细细算来,这一晚便是近三百两金子流出,当真是良宵一夜值千金的典范。
听到两人在那拌嘴,雀儿无意搭话,只是一曲弹毕再换一曲,那叮咚琴声一夜未停。李夜二人饮茶听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便唤人取来一副棋,就着琴音茶水手谈,却也有一番趣味。李易山问道:“你这夜鹰阁的少阁主怎么就出山了?不都是闭门苦修的吗?”夜羽希答道:“听闻薛将军连破两城,已是打到酆都城下了,若是今年结束前能打下酆都,薛将军将有望成为最年轻的异姓王。”听到二人开始谈论国事,雀儿心中一惊,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便告了声罪,抱着雕花瑶琴退了出去。待到雀儿退了出去后,李易山才说道:“怎么,宫中那位已经下了决心,准备将这烫手山芋给薛云了?”
仔细算来,这两人岁数均与薛云相近,算是同辈人,且同样都成就不俗,夜羽希是大涵机密情报局夜鹰阁的少阁主,李易山则是敬唐李家的未来家主,开封说是大涵国土,其实一应制度条例均是李家暗中掌握,大涵皇帝穆天承心中明了,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故而李家权势之大,少有人敢撼其锋芒。李家乃是传承已久的古老氏族,与那新起之秀薛云不同,那薛云虽说未达而立便助大涵打下了大片河山,据传有十五座城乃是经由薛云之手打下,连绵起来足足有三千余里纵深。纵然如此,薛云毕竟只是新晋红人,底蕴上终究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夜羽希落下一子,说道:“谁知道呢,那位的心思谁惹能猜,谁人敢猜?随意揣度君王心只会换来横祸一场,倒不如顺其自然做足本分。”李易山点头,说道:“你这番出山便是准备去找薛云?”夜羽希叹:“君命难违,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可以趁机在这江湖之上耍玩一番,见识见识这天地间的豪杰俊彦。”李易山亦落一子,说道:“你输了。”然后站起身,弹尽衣衫尘,拱手说道:“此番别过,再见只怕难了。”夜羽希看了一眼棋盘,随手将棋子扫落地上,黑子白子铛铛落下,说道:“若是真心想见,相见又有何难?”说是这么说,两人均知这不过是一时气话,依两人身份,再见时只怕便是端坐龙椅那位想要血洗李家之时了。
天色熹微,李夜二人出了醉仙阁后分道扬镳,各自离去。离去之时,夜羽希回头看了一眼醉仙阁,眼底有一丝戏谑之意。这一日,洛阳人均听闻那醉仙楼的雀儿姑娘被一掷千金的大金主给赎了身,不少人叹息以后再难听到雀儿姑娘的妙美琴音了。驻凤楼中已然人去楼空,只余一抹刺目的红自墙上默默滑落,被一袭白衣的沉默小生用破布拭去,身旁木桶有水赤红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