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急促的拖长音在慕府深处回荡……
“急报!”
颓废的慕老双眸猛地一亮,目光最先望向高杨,高杨瞬息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的杵在那里,慕老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高杨后背惊出冷汗,自己是无意听到了慕老的心声,而后者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出,这总不能来怪他。
总之,高杨算是听到了,不敢去与慕老对视,心中那份话语介于二人的关系,他还不敢说来,小辈目前没有教育老辈的资格。
“去,叫他进来。”
高杨推门而出,一片漆黑的慕府深处有点阴森诡异,火芒在不停的打转,高杨只得呼喊告诉范围,不多时,身着银盔的军士急促飞驰而来,高杨连忙递上清水,将其带入书屋。
“拜见府主!”
“起来说。”
“禀府主,城守紧急事态!”
“蛮夷大军在城郡千丈开外出安营扎寨,斥候派出,得来一线战报,蛮夷敌军已经升起炊烟,三军戒备备战,不能确定敌意,紧急通报府主,请府主定夺。”
高杨呆呆望着衣冠整齐的慕老……
“噔!”
“噔!”
短短一会时间中,慕老面色红润,一点没有先前虚弱面容,沉稳的态势再一次回归,皱眉于木椅之上,手指敲出缓和的节奏,尽显一城之主的威严和沉着。
这速度……
高杨心中微微一叹,慕老活在人前是不可狡辩的实事,他能坐镇在慕府统帅全军,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慕老内心的愧疚,他想补偿青年的过错,减轻自我的自责。
这也算是一种人性的悲凉,人难道不是简简单单活着就好?
为什么慕老要活的那么累,为的难道仅是氏族尊严吗?
“让其城守将领迅速整合敌情,令传各部将领正副分开,正将驰援城守加强守备,副将火速赶至城主府,汇报各部伤亡情况以及有生战力,速速传令下去!”
“属下领命!”
“高杨,你跟在我身旁,别乱跑。注意着些城主府四周,不知道蛮夷又卖什么药,我们小心为好。”
慕老一把拿起木桌上的佩剑,大步迈出书屋,高杨望着那道宽厚的肩膀,没来由的心头一酸,一个骨架撑起了沉重的铠甲,沉着稳重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向前迈出。
当慕老身着军服时……
那一个不可一世,直面万敌,单身赴敌帅的凌云校尉再一次的回归,“责任”如同衣衫换去一件又一件,谁也不知哪件合身,唯有自己试试才会知道大小。
可是,当你决定穿起时,责任的烙印就印在了你的胸膛之上,一辈子都要带着它,直到某时某刻完成它,否则它将会追随你一生,陪伴你入土,永远成为地下的污渍。
既然慕老是这样选择的,那么高杨只能在背后支持着他。
“咚!”
“咚!”
自城主府向外望去,城守方向已经火芒耀天,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来回于城府外围,一切又是因为蛮夷的异动,从清晨展开攻势,一日的持久战,双方都是疲惫不堪。
此时,敌手又暗示性发出进攻讯息,幕府不得不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敌人。
这句话被体现的淋漓尽致,慕老最害怕什么,敌手偏偏就来什么,高杨甚至怀疑一日的攻伐,很有可能只是消耗战。
正厅的议桌一日未撤去,小厮如同清晨时站立在水缸旁,议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慕老二人先行到达,坐于主席之位,静静的等待着将领的到来。
时间再此般时刻,过的如此之慢……
高杨不是担心战局,而是慕老的身体,他是唯一知道慕老伤势的人,他想阻挡慕老,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凌云的荣誉、慕氏的荣耀,对父兄的愧对弥补,无论是哪一样,慕老都没有理由去退却,青年不懂事促成慕氏衰败,现在只能以这条老命去誓死捍卫最后的尊严。
“吴千百到!”
“成千百到!”
……
无形的压迫迎面袭来!
两道身着银铠的身影自府门处大步迈来,做完例行公事后步入大厅,静坐在席位等待其余将领的到来,沉重压抑的气氛在慕老阴沉的面容下悄然形成。
不知是否是无意为之?
高杨在面对慕老校尉以下军阶时,都或多或少有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他能清晰感觉到,按理说将领应该会很好的控制,慕老身上则是一点没有,就好似普通的老头。
这只能归结于高杨自己的感知,和境界的差异上,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慕老也许比想象的还要强,因为唯有慕府双雄合力,才有支配城郡的实力,但是慕老一人便阻挡了来犯之帅,想一想外界对慕老的评价仅仅局限在青年时期。
……
“都到了嘛!那好,厉千百,你先通报一线的战报,简练扼要重点论述。”
“属下领命!”
席位右侧第六座的木椅向后推动,一位“国”字脸的高大壮汉站立而起,身上的军服无法遮掩他健壮的肌肉,仿佛衣衫都快要被肌肉所撑裂开来。
“根据前线斥候一线战况。”
“敌军已于城守千丈开外出安营扎寨,警戒森严,我部不敢冒进,只能在外围统合敌情,已确定敌军升起炊烟,守卫交替撤回换岗……”
“攻城器械修复完毕,由重兵看守运出,据以上侦查线报,敌军夜战的可能性极大。我部已一级戒备,集结各处照明在城防之上,斥候全程监视敌军一举一动。属下汇报完毕。”
慕老搓揉着太阳穴,议桌上短暂的沉默,众将静静地望着他,等待最高统帅的命令。
今时的战役,所有人都嗅到了诡异的气息,蛮夷能长驱直入南部,这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凭他们真的能否对抗,这都是一个大家都不敢直视的问题。
如此庞大的蛮夷南下,北方前线没有任何反应,蛮夷光明正大的攻打凌云城郡,就连西之郡都都没有察觉,城郡一般只留有驻防维持的兵力,只能单方面依靠城池守卫。
“各部汇报伤亡情况,有生战力还剩多少?”
“吴千百,你先来。”
“禀府主,我部分为二只,驰援城守的将士死亡率十之有三,伤残率达到四。另一余部负责转移平民,意外卷入与蛮夷先头部队的冲突,死亡率为一,伤残率更是高达七。据此,有生战力不足全盛的十分之四。”
“成千百?”
“禀府主,驰援城守的将士死亡率十之有五,伤残率达到三。我部还负责抽调粮草和兵械,因为在其边防活动,死亡率为零,路途上出现的蛮夷被火速清剿,伤残率为一。据此,有生战力可达全盛十分之七。”
……
情势不容乐观……
依照众将领的汇报统计,西七十六城的有生战力只能勉强达到先前的五成,主要原因是蛮夷的第一次夜袭,几乎席卷了西七十六城的高层,最高战力严重缺失不足。
“目前局势焦灼,我军兵源严重不足,敌军又步步紧逼,通信部已经朝八方求援,已最快的西七十四城的脚程,达到时辰将会是黎明时分,西七十四城的汪府主应该会在夜半赶至。”
慕老的枯指敲击着议桌,双眸盯着前方的府门,望着遮天的火芒,他能做的只有平静再平静,不出意外的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稳定军心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一字一字说道。
“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字,守!”
“只要掌握住城门入口,敌军翻不起太大风浪,从各地全部调来防御器械,尽全力守住城门,只要能拖过夜半,支援就会赶到。”
“各部将有生战力全部调往城守,后方就交给魂启以下的军士驻防,他们上前也只是徒增无谓的伤亡,成千百你……”
“慕氏老匹夫!”
一声惊雷般的暴喝自天际传来!
“速速出来领死!”
议桌上翻涌的茶水欲要飞溅而出,慕老与众将领出手一把握住茶杯,左右晃动着手踝处,茶水顺着杯壁缓缓平复。
说曹操,曹操就到!
众将齐刷刷的目光望向天际,慕老缓缓站起身来,高杨双眸一凝,一把扶住向后微微仰靠的慕老,帮助慕老稳住身形,众将收回目光转向慕老。
高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冷汗直冒,急中生智一把握住高背木椅,靠前将其向后挪动,慕老借此举杯从统帅位走出。
高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丢老头的面子,要不然自己就惨了。
“慕氏老匹夫!速速出来领死!”
千军万马横立于城守前方,万军齐吼!
“速速出来领死!”
“速速出来领死!”
侮辱之音如浪潮般响彻云霄天际,回音层层翻天而起,新一轮的叫阵如同清晨响起,长号声轰鸣。
“这帮小崽子们这么着急就来送死?”
“看来今早那小崽子的筋骨还未疏通,大晚上又想让二爷我给他理理,还率军马前来请我,有意思!”
“既然小兔崽子们来了,咱们就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否则还说我西七十六城小气,毫无待客之道。你们说,这让我们怎么在凌云混,我老脸都没光!”
“砰!”
慕老手握剑柄,仰头一口含尽茶水,重重将茶杯摔在青石板之上,整理着军服,寒芒从腰间划出,利刃横再其面前,鼓足腮帮喷出茶水,寒芒如星闪烁。
“空手回去?!笑话!”
“既然它们来送大礼,二爷我不怕撑着,来多少我要多少!给我打足十二分精神!”
“让它们有命来,没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