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高悬,虽然只是初春,但是热浪袭人。
“希律律……”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慵懒大汉骑着黑色骏马在前面开路,打着哈欠,连马儿都受到影响有点摇晃,随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庞大的马车队伍。
马车很是朴素简洁,修饰物极少。
车队周围都是整装甲士,看那般懒散的模样,应该是随意召集的雇佣兵,身着富甲的护铠,拿来充当人数。
在车队中央的马车上,一位须发皆白,皮肤犹如老树皮一般干枯,气息沉稳的老者正打着小盹。
“希律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缓慢前行的车队紧急止步!
老者被一声嘶鸣惊醒,目光有点涣散。
“报告二爷,前方有人劫道,首领已经将他们拿下。”
“希律律……”
小卒策马赶至,老者如孩童般撅起嘴,鼓吹着胡须,活动的筋骨,从马车上扭下,双眸眯缝,负手向前走去,打着哈欠道。
“我要看看是何人敢劫我?!”
小卒朝着老者的背影蔑视一眼,骑马向前迈去,前方那位慵懒的黑脸大汉正骑马来回探察,摸着胡子拉碴的下颚,打量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小女孩。
“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吧!”
“我做什么都可以,他需要治疗,伤口会感染,拜托了!”
在黄土之上,一位柔弱的女子因为长途跋涉,已经精疲力尽,坐在官道上不停低声下气请求,她的双膝处躺着一位不大的男孩,由于炎热的天气,他浑身的伤口都裂开了。
二人正是翻山越岭而来的高杨和苏鹂。
“丈夫?”
黑脸大汉一听到便是开怀大笑,周围的士卒都随声附和调笑眼前的苏鹂。
“小妹妹你才多大啊?都有丈夫了!”
苏鹂抿唇低首,不停擦拭着高杨面颊的汗水,没有间断的请求着,她能感到高杨轻颤的身躯。
“小妹妹,你休了你丈夫,跟我吧!”
“也许我还会考虑救他,要不然我救回一个情敌不是碍事嘛?”
这一切高杨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现在自己丝毫没有力气,性命都危在旦夕,只能乏力望着受尽嘲讽的苏鹂,不知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丈夫?
高杨自己一点责任都未尽到,还让爱自己的人受尽侮辱,他恨但是毫无办法,一种由衷的悲凉,这就是外界嘛……
果然和秦牧说的一样,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弱者被蔑视,毫无尊严的去乞求强者。
“让开,让开!”
“别挡老夫的路!”
一道颤巍巍的身影从后方缓缓走来,不理会黑脸大汉,朦胧睡意的小眼睛望着低头求救的苏鹂。
高杨能感知到老者的手正伸向苏鹂,想要拼命站起。
“噗!”
高杨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惊得苏鹂擦拭高杨嘴角的血迹,将高杨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高杨的后背,向老者低头道歉。
老者摆了摆手,嘴角掀起不可擦觉的弧度,不过只有高杨能够察觉的到。
那是一种特殊的直觉,老者在对高杨笑!
“没关系,小娃娃受了不少苦吧!”
“哎,老头子我心软,你就叫我慕老吧.我家小女娃正好缺一位使唤丫头,我也就顺道收容这小子吧!在不处理伤口会很危险……”
“谢谢!”
“谢谢您,谢谢慕老!”
苏鹂连忙低头谢过,黑脸大汉望着苏鹂的身姿,冷哼一声,指骨咯咯作响朝向慕老。
慕老老眼昏花,吩咐着几个小厮,腾出一间马车,将苏鹂和高杨扶到后方。
在慕老的吩咐下,车队稍作休息,几位侍女前来,要为高杨和苏鹂清理身上的污秽。
苏鹂不放心,先行替高杨换洗干净,小心望着高杨躺好,将高杨的携带物放于他的手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在中间那辆马车上,慕老一脸笑意,车帘掀起,一道优美的身影从中钻出.
乌黑的秀发上挽着少女髻,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的簪子,白净的脸庞,柔细的肌肤,顺着慕老的眼神望去,正好看到苏鹂精心照顾高杨的一幕,笑道。
“二爷爷,好年轻的一对夫妇啊!那女孩是真心的。”
“是啊!是啊!年轻就是好!”
“哎,只不过可惜那小伙子了,算了,能像常人一样活着,在这个世界算是一种幸福吧。”
慕老昏花的老眼望着苏鹂闭合的车帘,他的视线绝大部分停留在高杨身上,梳理着白须,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捏住了少女的小手,哀叹道。
“去吧……将那老不死的叫来,救不好那少年,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我最讨厌老牛满天飞了!”
“就说是我说的,哎……老头子我就是心软,那小女孩贫苦出身,受了不少苦,不能让她再伤心了,哎,老头子就是心软啊……”
“二爷爷!你注意言辞!”
“她是我师傅,不能背地里这么说他,您不是说要尊师守道嘛,您还是年轻时的毛病,动不动张口就骂人,一定要改!”
少女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提高,揪着慕老的白须,一脸的责怪之意,气呼呼地走下马车,向着车队后方走去:二爷爷什么都好,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老了还好点,以前稍不注意粗话就出来了。
“哎!我的胡子啊!”
“她又不是我师傅,她算是我儿子的辈分,我若尊敬她?估计她承受不起。老头子我还告诉过你了,要尊老爱幼,哎,你伤透了老头子的心啊……”
慕老不理会少女鼓起的香腮,定神凝气,一本正经的打起了小盹,半眯着的眼眸中却扫视着周围士卒,冷哼一声,扭头望向高杨所在的马车,不知再想什么。
“打搅了!”
一道纤影踏上了苏鹂所在的马车,车内伸出一只小手将车帘揭开,苏鹂抿着下唇,眼帘下垂低头不敢应答,怀中轻抱着高杨,小手不知该做什么,擦拭着高杨的汗水。
“你好,不用紧张,我叫慕可薇,二爷爷让我来看看你丈夫的伤势,耽搁时间太久了,必须马上药物处理下,方便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他伤到了脏腑,请您救救他吧,能救好他我什么都愿意,卖身进府当丫鬟也行!拜托救救他!”
苏鹂擦抹着小脸的泪水,不争气的东西再次流出,向着慕可薇不断躬身。
她语无伦次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是女子的慕可薇心头一酸,扶起躬身的苏鹂,示意她解开伤口,查看起高杨的伤势。
“你们是自愿,还是小时候的娃娃亲?”
“这……”
“我叫苏鹂,小心!”
慕可薇起初还未见到高杨,当解开高杨腹部伤势时,那道深深的切割口几乎是拦腰切下,没有将眼前少年劈成两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隐约能看到已经暗红的内脏。
“师傅!师傅!这伤只有您能救!”
低声的哭泣声响起,苏鹂低目抽噎着,小手捂着小嘴,努力不让哭声打扰到高杨。
高杨虽然意识模糊,但是无法逃过他的感知,牵强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苏鹂的小手。
一道缠裹着黑袍的身影揭帘而入,斗篷遮盖着她的面容,俯身查看着高杨的伤口,示意二人将高杨衣服解开。
慕可薇有点扭捏,但是看到黑袍人指着下身,她红着小脸帮苏鹂彻底脱下高杨的衣物。
“这……”
尽管被黑袍遮盖身形,来人都惊的浑身一颤,更不要说娇生惯养的慕可薇!
眼前****的瘦弱少年气息若有若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青紫的细状痕迹,暗红结疤的利器伤口……
最为致命的,是那差点拦腰一劈为二的腹肌,种种伤痕相加,奇迹的是少年依旧坚强的活着,再没有治疗的情况下,高杨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都出去,可薇这已经超出了你所学的范围,你爷爷只是让你来请我,你带着这位小姑娘出去吧。”
黑袍人向着一旁靠去,示意二人离去。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治疗,哪怕是她都无法保证成功,眼前的少年所受的伤已然伤及了筋骨,一不小心就会葬送高杨的修者之路。
少年到底结了什么仇?所受之伤简直惨目忍睹……
“放心吧,苏鹂!没有师傅治不好的病人,师傅可是名扬郡都的药师,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师傅救治,肯定还你一个蹦蹦跳跳的新郎。”
“药师?!”
“是啊。怎么了?”
起身的苏鹂刚欲双膝下跪,黑袍人伸出白皙的纤手将其扶住。
苏鹂恭敬朝黑袍人躬身,黑袍人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去,苏鹂这才不舍得望着高杨闭住了车帘。
黑袍人缓缓解下斗篷,露出晶莹滑嫩的肌肤,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打量着高杨,双眸熠熠向上翻去,黑袍下涌出奇异的香味,淡淡草绿雾气渺渺浮出。
“有意思的身躯!”
“如果不是翻出的血肉坏死需要切除,,也许连我都不会发现,估计只是那老头的怜悯之心吧……”
“真的是有意思的小鬼!”
纤指上环绕着草绿之色,滑动在高杨坏死发黑的血肉上,仿佛找到心爱的玩具,不断的打量着笔画着,她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救助,只是扭捏着高杨干瘦的身体各部。
秀眉露出沉思之色,不应该啊!
黑袍人救助过无数凌云士卒,即使是将领,都没有如此精纯的血肉组织,它们竟然完美的和血液骨骼联系在一起。
这或许是高杨能存活的关键之处……
相连相融的血骨,最大程度上接济着伤口,肉身内部的循环,并没有因为一部重伤,从而失去相对应的“责任”,依旧维持着高杨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