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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苦难岁月(小箐沟大火)

婚后,王康发和章九梅俩人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很快有了一个女儿,王康发给女儿取名王爱,希望她能得到神灵爱护,无忧无虑的成长。

自从有了孙女,杨琼芬就一直在家照顾孩子,章九梅和王康发下地干活,一家人幸福美满。

八十年代初,农村及其贫困。房屋基本都是茅草房,受地理环境的影响,房屋相对密集。人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女的做布鞋,缝衣服。男的推石磨,磨玉米,为第二天吃饭做准备。农村都没有通电,唯一通电的是离小箐沟二十多里的新乡镇。新乡镇赶集是每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大伙带上自家的土特产,到镇上来叫卖,换一些生活的柴米油盐。

有一天大伙赶集时,看到新乡镇政府门前贴了告示,下周三镇政府安排电影放映,宣传爱国教育。农村没有什么娱乐的,唯一盼望的就是看电影。大伙看到以后,都奔跑互相转告,一杯茶的功夫,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事。

这是农历的四月份,天干物燥,小箐沟显得异常平静。大伙都知道今天是周三,镇上有电影放映,只要还能跑的动的,都去镇上看电影,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在家看屋。

这天王康发和章九梅去章家湾看望老章夫妇,傍晚俩人赶回小箐沟。当离小箐沟还有一两里路时,看到村子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王康发喊道:“不好,出事了。”话音未落,拔腿就跑,章九梅也跟着往前跑。

当跑到家附近时,王康发被吓傻眼了,全村的房子基本一半都着了火,整个小箐沟被大火包围。王康发犹豫了一下,冒着大火往家的方向冲。当冲到家门前时,看到了杨琼芬抱着孙女王爱跑了出来。杨琼芬边跑边喊:“快把小爱抱到村外去,里面还有我收拾好的两箱贵重东西,我要回去抬出来。”王康发从杨琼芬手里接过女儿,看到了跑过来的章九梅,王康发叫道:“快把小爱带出去,我和妈进去抬箱子。”说完就跟着杨琼芬跑了进去,章九梅抱着女儿喊道:“拿不出来就算了,先出去再说。”火太大,由不得章九梅多想,抱着女儿往外冲。”

王康发和杨琼芬冲进火海抬出了一个大木箱,此时杨琼芬的左手已经被烧伤。但杨琼芬顾不上左手的疼痛,放下木箱往火海里跑,被王康发拦下。王康发喊道:“不能再进去,里面房子的大梁已经快塌,很危险。”杨琼芬推开了王康发,喊道:“箱子里面都是贵重东西,是我大半辈子的积蓄,我要进去拿出来。”说完就往屋里跑,王康发来不及多想跟着往里跑。当杨琼芬冒着大火来到箱子旁边,正准备搬箱子时,被房屋上烧断的树,掉下来砸到背上。杨琼芬当场倒地,满地都是血,不省人事。跟在后面的王康发一边大叫着“妈”,一边往火海里跑,来到箱子旁边,看到杨琼芬受伤躺在地上,王康发背着杨琼芬就往外跑。当跑到外面时,晕倒在路上,被赶来的章九梅背了出去。

当王康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大火已经被扑灭,整个小箐沟都处在恐怖阴影中,到处都还残留着浓烟,遍地是哭声。这场大火,小箐沟三分之二人家的房子被烧,大伙只能在外面用树枝搭个临时的住所。

慢慢坐起来,全身都隐隐作痛,浑身是烧伤。顾不上身体的疼痛,马上起来看望母亲。杨琼芬已经奄奄一息,受伤太严重,只能勉强灌下点水。王康发来到母亲面前,轻轻的趴下,摸了母亲受伤的手臂,两眼不停的流眼泪。

哥哥姐姐们不停的指责王康发为什么不拦住母亲,让她跑进去火海抬什么破箱子。骂的最凶的是二哥王运发和三哥王财发,指责王康发不孝,让老母亲往火海里搬箱子。王康发面对大家的指责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流泪。

正当大伙指责王康发时,王恩发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铁青,步子沉重。发生大火时王恩发正在小寨子老丈人家帮忙,看到小箐沟方向火光冲天,感觉到出大事,叫了几个人往小箐沟赶。当到小箐沟时,母亲已经受伤,忙碌一夜找人给母亲治伤。等早上回家一看,已被烧成平地,只有极少的东西被妻子抢救出来。

王恩发进屋听到姐弟几人在指责王康发,王恩发看了一眼王财发,问道:“都在指责康发,大火发生时你在哪?是不是正忙着往屋外搬东西,有想过下来看下老母亲吗?前面我刚从你俩家门前过,你们两家连一个破水漂都从火里拿出来,康发怎么就不可以进去把贵重东西抬出来。”说着指了下王运发,王运发低着头,没有说话。王财发答道:“我们是发现得早,抢救及时,这么大火,要是东西不抢救出来,以后靠谁。也没想到老母亲会不顾自身安全,跑进大火里搬东西。”

王恩发说道:“你们也没想到老母亲会受伤,康发就能知道。现在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是想办法赶快把老母亲送到医院治疗。”王运发说道:“现在家都被烧的差不多,那还有钱送老母亲上医院。”王恩发突然脸色大变,指着王运发,骂道:“老二,你还有良心吗?说出这话,老母亲已经快不行了,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是怎么疼你的?你们都还记得吗?父亲走的早,都是母亲把我们拉扯大。现在老人伤成这样,我们做儿女的就这样看着。哪怕是砸锅卖铁都要把钱凑够,送老母亲上医院。”

说完屋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互相看。王康发走到屋外,打开从火里抬出来的箱子,从里面找出一百七十三块三角七分钱出来。拿着找到的钱,走到王恩发面前,把钱递了过去,说道:“大哥,这是我们这几年的积蓄。母亲冒着大火为的就是这些,赶快把母亲送到医院。”大伙看到以后,姐弟几人开始凑钱。

大姐王代果从兜里拿出三十三块九角一分,反复数了几遍递给王恩发,说道:“恩发,这是我们今年卖大牛的钱,本来是留给二儿子娶媳妇的,等母亲病好了,你们兄弟几个要还我。”王恩发点点头,从兜里拿出八十九块七角五分,数了一遍,向大伙说道:“这是我的,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在这。”王运发拿出五十六块八角,递给王恩发,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财发拿出三十九,数了一遍,对妻子赵林双说道:“上次卖小猪的钱,还剩五十多的,快拿给我。”赵林双瞅了一眼王财发,说道:“这钱早就用了,一定记性没有,上次买马的钱就是这里面凑的。”王财发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瞪了一眼赵林双,把钱递给了王恩发,小声说道:“这是我们的。”王二果也跟着递给王恩发二十一块八角五分,眼泪汪汪的对王恩发说道:“大哥,看下够了没有,不够我回去把我们家大水牛卖了。”王恩发数了几遍手里的钱,回答道:“差不多了,我们姐弟六人一共凑了四百一十四块六角八分。先送母亲上医院,后面的再想办法。”

正当大伙准备送母亲上医院时,王二果大叫道:“母亲的手动了一下。”姐弟几个赶快跑到床前来看,杨琼芬微微的睁开了眼,看了看儿女们,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们姐弟几个都在,东西都搬出来了吗?”王恩发靠在杨琼芬耳朵旁小声说道:“妈,您现在受了很重的伤,别管这些,我们都很好,只是康发受了点皮外伤,我们现在正准备送您上医院。”

杨琼芬看了看王康发,王康发说道:“妈,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外伤,您感觉身子哪里不舒服吗?”答道:“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知道我的身子骨,恐怕不行了。”说着抬手指了下王恩发,说道:“小恩你听着,以后我不在了,要好好照看姐弟几个,他们从小都听你的。”说着用手指了指王康发,接着说道:“尤其是小幺,他胆小,怕事,不好与人争,你做大哥的遇事要多为他出头,不要让人欺负他。”

王恩发点点头,流着泪说道:“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弟弟妹妹的。您别说了,我们马上送您上医院,会没事的。”杨琼芬微弱的说道:“你们不要哭,晚上也不要害怕。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的。我有事要交待你们姐弟几个,小运你过来,你遇事要多想想兄妹几个,别一个劲的,一个人往前冲,容易吃亏。做人要本分,别老想占他人便宜。小财,你贪心太重,这毛病得改,容易招人恨。小幺,你做人太老实,容易受人欺负,遇事多与几个哥哥商量。你们姊妹俩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二果,遇事没什么主见,容易受别人挑唆,以后多听郭勇奎的。郭勇奎有些好面子,不要与他争。做人还是踏实的,好好过日子。要是受欺负了,回来找你大哥,让他们替你出头。我大姑娘从小就争强好胜,就这点不好,以后要改改,怕你以后遇到对手容易吃亏。”

杨琼芬说着话有些吃力,用手指了指王恩发,说道:“扶我做起来。”王恩发把杨琼芬扶了起来,靠在了被子上,接着说道:“小恩,你做事我放心。唯一不好的,说话太直接,容易得罪人,往后要改改。以后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你们几家要相互帮助,有什么共同的事,你要带着弟弟妹妹去完成,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王恩发流着泪,答道:“妈,我知道了,您不要再说了,我们赶快送您到医院去。”杨琼芬说道:“不要送我到医院,浪费钱,你们现在都是拖儿带女的,把钱好好留着建房子。小幺,那些钱找到了吗?都被我藏在箱子里。”

王康发点点头,流着泪答道:“都找到了,一共一百七十三块三角七分,都在,一分不少。”王恩发说道:“都在这”说着把钱放到了母亲手中。杨琼芬看了一眼,说道:“那就好,留着这钱,好好建个房子。”说着咳了几声,吐出血来,把大伙都吓坏了。

王代果马上拿衣服给杨琼芬擦,杨琼芬慢慢的说道:“别怕,我想多看看你们几眼,我的几个儿女都已长大成人。”说着头歪了一下,王恩发赶快把母亲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杨琼芬看了一眼王恩发,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小恩,是你,你们兄妹几个都成家了吗?”王恩发答道:“妈,您放心,我们都成家了,您的孙子都快要娶媳妇了。”杨琼芬断断续续的说道:“都成…家了……那…就好。不要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在…外面。感觉…好累,快…放我…躺…下。”

王恩发把杨琼芬轻轻放下,躺在床上,问道:“妈,你感觉好点没有。”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感觉…好…多…了。”说完晕了过去,姐弟几个都流着泪,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是老母亲放心不下几个儿女做最后的道别。

杨琼芬晕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在傍晚时分,停止了心跳,永远的离开了儿女们。姐弟几个跪在她的床前大哭不止,王康发和章九梅哭的特别伤心,杨琼芬一直带着王康发,成家后,又住一块,和章九梅婆媳关系特别好,她的离世对俩人打击特别大。不管儿女们怎么撕心裂肺的哭,杨琼芬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哭声。

王恩发找人帮忙料理杨琼芬的后事,本来之前都有准备,都在这次大火中烧毁。王康发带着两个姐姐到镇上采办,所有用到的都是新买的。母亲在世时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都是破了补,补了破,一件衣服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补丁,穿好多年都舍不得丢。现在离世了,王康发想让母亲穿的体面些离开。

王运发和王财发请了道士做法式,看了下葬日子,道士根据杨琼芬的生辰八字,日子定在五月十三。

五月十三这天,周围邻里都主动来送别杨琼芬下葬。大火过后,都在忙着建新房。这天大伙都放下了手上的活,主动的来帮忙,送杨琼芬最后一程。大家都夸赞杨琼芬生前是好人,哪家有困难都主动帮忙,几十年和邻里没有红过脸,相处和睦。

在王恩发的安排下,姐弟几个送别老母亲,安葬在原来老房子背后的山上。回到家,王康发还处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和章九梅经常抱头痛哭。

大火过后,镇上派人来调查。根据专业技术人员的分析,找到了着火点。原来着火点是在离王康发家不远的五叔家,发生大火后,五叔已经带着一家人逃跑了,周围邻里都没有找到他们。这也得到周围邻居的证实,当时有人看到,大火就是从他们家烧起来的,顺着风的方向一路烧过来,迎风方向的房子,一家都没有幸免。跑的快的,从火中抢了一些东西出来;跑的慢的,基本就是人跑出来,家里的东西全被烧毁。有些老人和孩子,跑的慢,腿脚不方便,家里又没人在家,有被大火烧死的。

五叔是王康发本家,在小箐沟王家是望族,村里一半以上的都是姓王。着火的地方是王家祖辈遗留下来的,王家都集中住在这一片。这次大火基本把王家房屋烧的精光,没有几家幸免。

后来过了三四个月,王家长辈商量决定,不追究五叔家的责任。写了说明,受灾人家按了手印,交到政府。五叔得知以后,带着家人才敢回来。

回来后得知是五叔三女儿吃完晚饭后,在自家堆的麦草旁缝衣服,不小心把煤油灯打掉在麦草上,火马上就燃烧起来。一家人见大火起来,马上用水灭火。四五月份的天气,天干物燥,一下子大火烧到了屋顶。火势太大,已经控制不了。一下子,大火已经烧到隔壁邻居家,家里的水已经用完,拿水又要到很远地方。这天在家的人很少,都到镇上看电影。农村的房子当时都是茅草房,容易着火。当天东南风很大,顺着风的方向,所有的房子都着了火。

五叔家看到村里一半以上的房子都着了火,要是让村里人知道火是从自家烧起来的,恐怕要把我们扔进去烧了。不能再等,马上带着一家人逃跑。

在这次大火中,根据政府的调查报告,损失上万元人民币。死亡五人,三个老人和两个小孩,杨琼芬就是其中之一,烧伤几十人。政府给房屋被烧的家庭提供补助,凡是房屋被烧的家庭,每户给叁佰元,帮助重建房子。在这次大火中被烧伤的免费到医院拿药品,帮助康复。有家人在大火中丧身的,提供补助肆佰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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