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山一只脚踏入车厢内,回头望了眼火车站那些形色不一的送客,他知道这次是应该和京北市说声再见了。
一如他两年前大包小包欣喜雀跃来到京北大学,如今却是形单影只,一只背包,一本图鉴,仅此而已。
楚南山收回脚步,转身向北,面向京北大学方向,做出了个令火车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单膝跪地,低眉敛目,亲吻了下脚下的土地。
嘴唇蠕动,低声呢喃道:“京北,我楚南山会再回来了。秦少雄,等我,等我回来将你踩在脚下。徐梦茹,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说完,毅然决然踏入车厢,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驶向楚南山老家——九龙沟。
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中间还转了两次大巴,楚南山终于望见了九龙沟村口的影子。
印象中,自己父母常年在外考古,而自己因无人照顾被送到了爷爷这里,直到十六岁爷爷去世,楚南山才从这座落后偏僻的村庄搬回城市居住。
而如今六年过去了,没想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楚南山摸了摸背包中的那本图鉴,自己从京北大学退学,不单单是因为秦少雄的迫害,更因为上个月已经六年未见的父母突然归来,把这本图鉴交到他手中,要他回九龙沟种植图鉴上的植物。
据说这些种子都是从上古遗迹中发掘的,拥有难以描述的魔力,而父母叮嘱完这些后,又玩起了失踪。
“如果这些种子真如图鉴上说明的那样,那自己可以说现在手里掌握的是领先这个世界整整一百年的种植技术,不,简直可以用神迹来形容。”想到这,楚南山心头一片火热,连坐车的疲惫都一消而散,大步向村口迈去。
九龙沟以九道山沟如九龙为名,相传由三国名相诸葛武侯屯田时开挖布局而成。
这些传说亦真亦假,早已不可考。
而村口那株千年古槐倒是愈发繁荣茂盛,楚南山走到村口,村子里依旧是青砖路面,与六年前记忆如出一辙,倒是村中的房子差不多全修了一遍,虽然比不上城市中高楼大厦,却也是白墙红瓦两层楼了。
如今正值夏末傍晚时分,村民们大多在家中吃着晚上,路上也没多少行人,偶尔有几个楚南山面熟的村民从他身边经过,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毕竟六年过去了,楚南山也从以前那个毛头孩子长成青壮小伙子了。
“旧地重游,物是人非啊。”看到大家都没认出来自己,楚南山有些感慨道。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南,南山?”
楚南山转头一瞥,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一脸惊愕地望着他,惊喜交加。
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脸蛋秀丽,头发乌黑秀亮,肌肤比不得城市白领般欺霜赛雪,却是非常健康的古铜色,配上那双黑汪汪的大眼睛,倒别有一番韵味,简单朴素的花点衣衫并没有掩盖女子半分丽色,反而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地愈发凸出。
“南山,真的是你吗?”女子喜出望外道,往前跨了一步,一股淡淡幽香钻入楚南山鼻尖。
“莲,莲姨?”
“诶。”女子开心应道,“南山,六年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来,给姨瞧瞧,高了,白了,帅了。”
女子名叫陈玉莲,以前就住在楚南山家隔壁,两家人经常来往。
那时候,楚南山爷爷年岁大了,地里活也干不动了,陈玉莲就常帮衬点,有点荤腥就叫楚南山爷孙两过去吃饭。
说来陈玉莲也是位苦命人,本来他家男人虎子是九龙沟数一数二能干的汉子,还会门砌墙装瓦的手艺活,这才把邻村村花陈玉莲给娶到手了。
哪曾想,没两年,虎子就因一场暴疾去世了,可怜陈玉莲一个人把自己和虎子的女儿给拉扯长大,十几年过去,村里人,娘家人介绍来的汉子不说上百也有七八十位了,可陈玉莲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对外只说不想自己女儿去别家看别人脸色。
可楚南山知道,自家这莲姨是在跟全村人怄气呢。
那是虎子去世,村子里就有谣言说陈玉莲这脸一看就知道是狐媚子相,克夫。
想起那时候陈玉莲天天以泪洗面的楚楚可怜模样,楚南山就莫名地感到一阵心疼。
“南山?南山?”陈玉莲看到楚南山怔怔出神模样,拿手晃了晃,笑道:“这孩子,见到姨吓傻了不成?”
陈玉莲温柔的呼唤总算将楚南山拉回了现实,忙不迭应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莲姨啊。”
那轻佻的语气逗得陈玉莲粉脸一红,凤眸一瞪,娇嗔道:“臭小子,咋子去了趟大城市,都学会戏弄姨了。”
青葱玉指捏起楚南山的耳朵,转了个圈,疼得楚南山嗷嗷直交换讨饶。
陈玉莲扑哧一笑,好像小时候一般拎着楚南山耳朵,拎回了自己家。
回到陈玉莲的家中,楚南山发现这儿仍旧是六年前的记忆,灰砖土瓦,墙迹斑驳,而对面自家屋子早已崩塌,只剩下一堆碎石瓦砾,不免有点心酸。
看到陈玉莲在厨房里四下忙活的纤细背影,楚南山心头浮上一股暖意,还好莲姨还在。
“莲姨,清雨呢?”楚南山问起了莲姨的女儿,小时候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女孩,离家六年,算来,许清雨也十六岁了。
“去镇上上初中去了。”陈玉莲在厨房应道。
没一会儿,陈玉莲便做了四个菜,端上桌来,三菜一汤。
猪油渣炒青菜,红烧肉,盐焗猪蹄,番茄蛋花汤,俱是色香味俱全,令人不禁舌下生津,五指大动。
陈玉莲端来碗筷,两人对面而坐,楚南山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捡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囫囵吞下,一脸满足幸福道:“莲姨的手艺,我服。”
“红烧肉还堵不上你的嘴。快点吃吧。别吃惯了大城市的山珍海味,看不上姨做的菜了。”陈玉莲给楚南山夹了块红烧肉,说道。
“皇宫里的御厨都赶不上姨的手艺。”楚南山就着嘴里的肥肉狠狠扒了两口饭,竖起大拇指夸道。
陈玉莲眉目带俏,剐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羞是怒。
正在两人吃饭时。
大门口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陈玉莲,你出来,今天老子非睡了你不成。”门外之人喊声若雷,言语极其粗鄙。
楚南山皱了皱眉,而他对面的陈玉莲则是脸色大变,赶忙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看,只见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堵在在门前,打着赤膊,胸口满是打结的毛发,醉眼惺忪,打了个酒嗝你,淫笑道:“玉莲,被窝捂暖了没,今晚我就住下了。”
“王狗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陈玉莲娇喝道。
“哟。还真我闹脾气了。”绰号王狗子,实为九龙村屠户的王三强戏谑道。
九龙村本就不大,王三强这么大动静老早就把乡里乡亲都引了过来。
“你……你……”陈玉莲又羞又气,碰上这村里出了名的二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差点没哭出来。
“小娘皮,别急着哭,晚上有你乐的。”王三强淫笑着,屁股一撅极其猥琐地往前一捅,寓意显而易见。
“王狗子,都是一个村的,你也太过分了。”周围的乡亲实在看不过眼,为陈玉莲出声道。
“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债还不了,老子叫这老娘们用肉偿怎么了?老子还亏了。”王狗子杀气腾腾的扫过在场所有人,恶狠狠道:“难道你们替她还钱啊?”
一说起钱的事,所有人下意识地退了步,生怕因为自己一声劝,这青皮流氓真把债算自己头上来。
看到平日里笑脸盈盈嘘寒问暖的乡亲们这般作态,陈玉莲脸色一片煞白,心若死灰,脑海里只想着一个念头要是真被污了身子,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当这时,背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钱,我来还。”
楚南山缓缓从屋内走出,将纤瘦的陈玉莲护在身后,目光灼灼如同两柄锐剑直射王狗子的双眼。
“好哇,老娘们,怪不得平时不见你出门,原来屋里养着个小白脸呢。”王狗子看到面貌清秀的楚南山,生来相貌丑陋的他心生自卑,气急败坏道。
“他是南山啊。”陈玉莲赶忙解释道。
“莲姨,你欠他多少钱?”楚南山连正眼都没给过王三强,只是轻声问道。
“南山,这钱是我借的,怎么能叫你来还呢?”陈玉莲连连摆手。
“我道是谁,原来是楚南山这黄毛小子啊。还钱,行啊,陈玉莲这娘皮总共欠我800,半年,利息起码得一半400吧?”王狗子一听到楚南山的来历,立马神采奕奕,趾高气扬道。
“胡说,我明明还了400了?”陈玉莲委屈万分道。
“你说还了就还了?你还个屁。”王狗子双手抱胸,轻蔑道。
楚南山冷着一张脸,将王狗子那无赖嘴脸尽收眼底,旁边陈玉莲还要辩解几句,却被他一句话拦了回去。
“我是男人,这个家听我的。”
说完,爽快地点了1200甩在了王狗子脸上。
“这钱,就当给你一家牲口买棺材了。”
王狗子脸一横还要发作,但看到楚南山那健硕的身子,打起来退堂鼓,还安慰自己道,反正转了800,让这小子骂一句就骂一句吧。
捡起钱,屁颠屁颠地走了。
周围乡亲一看戏都演完了,三三两两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只留下陈玉莲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念道:“南山,这1200,姨这几天想想办法还你。”
“姨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还巴望着这1200在你这儿吃点利息呢。”楚南山调笑道。
陈玉莲微一愣神,便明白了这大男孩在给自己台阶下呢,左思右想,眼下确实还不上钱来,红着脸喏喏道:“那过个把月还你?”
“中,随姨。”楚南山一脸憨厚道。
吃过晚饭,农村里睡的早,还没到八点,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灯,搂媳妇上床造娃去了。
而楚南山陪陈玉莲吃完饭,说了句去村里转转,便一溜没了影,陈玉莲只好为他留了道门缝,自己先上了床。
望着自己旁边为楚南山准备的一床被褥,陈玉莲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自家小,只有一张床,平日里和清雨睡睡倒也无大碍,可要和楚南山同床共枕,那可真要羞死人哩。
可真让楚南山打地铺,陈玉莲又如何舍得,想着想着,陈玉莲俏脸微红,就如一名二八怀春娇娘嘤咛一声,钻入被窝,竟是不敢再想接下去的荒唐事情了。
而楚南山此时全然不知自己莲姨心中所想,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一路走到了王二狗的养猪场。
这些年来,养猪生意被王二狗一人垄断,缺斤短两,强买强卖的事楚南山小时候就听了不少,借着这笔生意,王二狗家里老早是三层小洋楼盖好,听说过阵日子还要去镇上买车呢。
楚南山借着月色潜伏在养猪场外,月光分外皎洁,虫蛙齐鸣,楚南山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王二狗,不知道小爷赏你的钱够不够给你家猪仔买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