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㈡——墨雪
“嗯……他们现在应该……”莲向男人点了下头，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眼神也黯淡了一分。
“莲，你想多了，令尊没事，”先生轻笑一声，用手温柔地抚了下莲额前的碎发，又习惯性地捏了下莲的脸，继续道:“他们在隔壁休息。之前在深壑中找到他们的，当时花了不少人力才把他们救上来。不过好在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
“我、我要去看看他们，嘶……”莲听到先生说的话，边说边从床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下面跳，等刚踩到地上那一刹，莲又像没有骨头一样地瘫了下去，磕到了头，莲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这情商什么时候才能不成为你的败笔啊？”先生摇摇头，苦笑着把莲从地上拖起来放回床锦上。“你才刚醒，能不能让人省省心？你要再这样下去，令尊还没急死，我都要愁死了。”
“呃……呵呵呵……”莲干笑两声，索性把头往里面一扭，可这一扭，又扯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喝了药就再躺会儿吧。”先生走出去端了一碗药进来，他坐在床边上，用勺细心地挑起药汤吹着气。
“先生，您为什么又回来了？”趁着先生凉药，莲没事就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不欢迎？”
“先生回来我很高兴。”莲笑了笑，抓着自己的脸。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有点高兴，又有些兴奋的感觉。
先生凉了药，让莲把药全部喝完，然后他也不再停留在这里，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莲看着帘子后隐隐约约的身形，头痛更是猛烈了。
这……到底是哪里……怎么总觉得先生……和谁……很像呢……
莲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十年前，南郡
梅雪压细枝，天气寒冷。麻雀儿们早已飞回窝里，都不出来觅食了。两个小身影在府中跑来跑去，在厚雪中踩出两串小小的脚印。家丁们跑不过他俩，只能慢慢追上去。莲和白映绕着中庭跑了一圈，转进后阁的花园中。
莲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白映也停了下来，和他说着什么。莲的头发散开了，那白金色的发丝像是流苏一样垂了下来，显得有些乖张。他的发带丢了，那是娘送给他的新年礼物。头发也是娘亲自扎的，因为怕他的头发会勾到树枝扯疼。莲有些着急，开始找他的发带。
莲往回走了几步，寻了一下就放弃了，他跑去以前常去的花丛间隙，砰然撞上了个人。莲只有那人的腿那么高，和人家撞得倒退不说，差点自己就绊了个仰空，摔个狗啃泥了。
“啊，抱歉撞到你了。”对方先向他道歉，然后他蹲下来，揉揉莲被撞红的小鼻子。
“呜……”莲眯着眼睛抬起头，本想撒娇，可当他看清对方的容貌时，惊得连疼都忘记了——这是凡人，还是妖孽？或者……是天上的神仙？
墨色的头发墨色的眸，清秀雅和的五官，像玉石雕琢而成的脸型，白色的长袍，为他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感觉。不过他是个读书人，这是轻易能辨出来的。他把头发束起，应已过了弱冠之年。但是他长得温文尔雅，相由心生，能长出这番模样的人，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存在了！
莲用小手拉着他的衣袖，圆润的小脸上泛起了一点点红晕。他忽然看见了那人手上的发带，就又抬头:“哥哥，发带，我的……”
“哦，是我看见它挂在树上了，就顺手取了下来，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吧。”他笑了笑，把发带递给莲。莲小心地捧着那殷红的发带，不知怎的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更忧愁了。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笑着又帮他把头发扎起来。
这时爹娘也回来了，看到莲和他相处得融洽，也就直白道:“莲儿，这是你的先生，先生学识渊博，从此以后他亲自教你知识和道理，他算是你的第二个父亲，快向先生行礼。”
“先生？”莲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橘金色的眸子像轮天真的小太阳。这是先生，不是哥哥……？以后，就不能每天像这样玩儿了？“莲……莲不要先生！”莲用带着稚气的声音喊到，圆润的小脸被气得通红，泪珠儿也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莲儿，不得无礼。”爹的眉头紧锁了一下，又赶快转过头去，面带歉意道:“先生请不必放在心上，犬子尚幼，不懂礼仪，冲犯了先生，还请先生包容。”
“无妨。”先生的眸光闪烁着，但眉宇之间还是充满了怜爱和疼惜的表情，他笑笑，并没有因为莲的这番话而生气。
这个孩子，他是喜欢的。他蹲下来，拉着莲的小手，问到:“讨厌我吗？”莲摇摇头。他怎么可能讨厌他呢？“那——是不喜欢读书吗？”莲又摇摇头。“嗯……那让我再猜猜……”他的嘴角优雅地往上一扬，他会不知道莲在想什么？他算得比鬼怪还精，否则爹怎么会请他来当莲的先生？只不过这几句话，着实把爹娘也给套进去了。
“哦……我知道了，”先生抿了抿嘴，道:“你是怕我管的严格，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吧？”莲似懂非懂地听着，好像是这样子。爹娘看见莲没有反驳的意思，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宽慰。因为在这个时代，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先生看了一眼爹娘，又看了一眼莲，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这个小家伙怎么回答他了。
“不是！”莲立刻摇摇头，用稚嫩而又坚定的语气回答到。
——是夜
明亮的灯光从书房中传出，先生正陪着莲练字。先是从练写自己的名字开始。这说起来容易，可莲只知道自己叫作“御神莲”，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怎么下手去写。先生拿起笔，在纸上工整地写下了“御神莲”这几个字。莲有模有样地拿起笔，正想往下戳，先生看见又叫住他:“握笔的手法不对。”说罢他就上前把住莲的小手，纠正他的握笔姿势。
“不好写……”莲嘟囔着撅着小嘴，又想偷偷把握笔的姿势改回来。
“嗯？”先生勾着嘴角看着莲，眼神停在他身上一动不动。莲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他，见他完全没有要变卦的意思，也只好乖乖在他的监督下用自己不熟悉的方法写字。
“御神莲、御神莲……”莲的字歪歪扭扭，有点鬼画符的势头。他早就没有耐心再写下去了，只想快点应付过关。御神莲、御神莲，那……先生的名字……叫什么？先生好像是从见到他们开始，就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莲的眼仁转了一圈，又把左手指放在嘴巴里，想了一会儿，问到:“先生，莲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你说。”
“有关先生的事情，都可以，莲，莲想知道先生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