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璇把地图收好,季行知问道:
“商姑娘已经计划好了?”
商璇摇摇头。
“还得今晚先探过情况,才好做具体的计划。”
“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暂时不用,而且以季太医你现在的处境,能做的确实有限。”
“我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每宫每院都有些熟人,总比你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强。”
商璇挑着眉看他。
“熟人?小宫女?”
季行知急忙摆手道:
“也也也不全是,还有小,小太监呢。”
商璇笑出了声。
“季太医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快的就是女人的嘴吗?你找她们帮忙,不出一个时辰,咱俩就该在阴曹地府见面了。”
季行知只想着商璇自己一人在这宫中行动不便,还没想到找别人的危险会更大,他此时臊了个大红脸,低着头说:
“我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实在没有经验。”
商璇将季行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歪着头疑惑地问:
“季太医今日的言行,和昨日比可有些不同啊。”
“有何不同?”
“昨天你还是一副被逼迫与我同流合污的模样,唉声叹气的,怎么今天倒主动帮起忙来了?”
季行知在桌边坐下,一脸落寞。
“商姑娘你做事干脆利落,我一个男人在你旁边倒显得很软弱,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觉得十分羞愧。”
这季行知倒还是个三省吾身的好孩子,商璇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开口打击他,便安慰他说:
“这都是需要时日锻炼的,以后你经的事情多了,自然就和我一样了。别想这些了,你先给我施针吧,最好扎一个能让我快速入睡的穴位,免得晚上出门没有精神。”
季行知本来还想跟商璇倾诉一下自己的忧伤之情,可是商璇一心只想着补个觉,这让季行知更加忧伤了,连带着施针时手上的劲都没使匀,一针深一针浅,疼得商璇险些破口大骂。
虽然季行知手劲没用好,但好在他医术精湛,穴位还是找得准的,商璇挨了最后一针之后,很快就入了梦乡。季行知独自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就见春桃悄悄开了门,招手示意他出去。
季行知有些不明所以,他走出了门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楚墨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季行知快步走到楚墨临跟前跪地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楚墨临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季太医请起。”
楚墨临突然变得如此客气,这让季行知心中十分不安。他垂首站在楚墨临身侧,便听楚墨临开口道:
“因为暖暖早产的事情,害季太医无辜被牵连禁足在了太医院中,我实在心中愧疚,觉得得亲自见见你,跟你说几句话才能心安。”
季行知赶紧弯腰施礼。
“太子殿下言重了,太子妃早产也是因微臣看护不周,如今的境况已经是皇上开恩了,微臣不敢有什么想法,唯有敬谢天恩。”
楚墨临笑着说:
“季太医心胸坦荡,真是众臣之表率啊。”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
楚墨临话里话外都在与季行知示好,怕是有事情要他做。果不其然,楚墨临下一句话便转了风向。
“这里住的,是三皇子妃的姐姐?”
季行知答道:
“臣只听孙公公管她叫商姑娘,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哦,那她得的是什么病呢?”
季行知停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
“患者病症实乃隐私之事,商姑娘又是女儿家,贸然说出来怕是有违医者之道。”
楚墨临解释道:
“季太医别想多了,宫中来了外人,又是个病人,我这是担心她患了什么会传染的病症。你也知道,暖暖因为早产伤了元气,小公主年幼弱不禁风,我心中十分担忧啊。”
季行知斟酌半天,才开口道:
“既然太子殿下是为太子妃着想,那微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商姑娘是患了风寒,恰巧引出了宿年沉疴,所以导致了热症反复,胸闷气短。”
楚墨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风寒啊,还好还好。那以季太医你的医术,几日能将她医好?”
季行知听到这,好像明白了楚墨临今日来此的意图了。
商璇是云沁雪的姐姐,她在这个关键时刻进了宫来,楚墨临不可能不多加警惕。只是再怎么监视也总有疏漏的时候,唯有让她尽快出宫去,楚墨临才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季行知在脑中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微臣为商姑娘施针并辅以汤药,应当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根治了。”
说完,他悄悄抬眼看了看楚墨临,果然见楚墨临皱起了眉头。
“要这么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彻底恢复,怎么也要这么长的时间。”
楚墨临沉吟半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季行知的肩膀。
“季太医,区区风寒之症要治这么久,传出去会不会伤了你太医院院正的名声?”
季行知心中惶恐,面上却如常地开口道:
“行医之人只求患者安康,不图虚名。”
楚墨临笑了,手上却微微加重了力道。
“季太医医者仁心让人敬佩,只是伤寒之症也易传染,为了宫中其他人的安康,不知季太医能不能将这治疗之期缩短一些?”
楚墨临放在季行知肩膀上的手已经用了不小的力,估计季行知敢说出不能二字,下一秒他的胳膊也就不能好好地留着了。
季行知假意思考半天,故作纠结地说:
“那就只好在针上用药了,这样的话,有七八日便可,只是没法保证除去病根。”
楚墨临对这个时间还算满意,他把手放下,对季行知说:
“季太医医术精湛,即便是七日,肯定也能将商姑娘的病治好,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对吗?”
“微臣定当拼尽全力。”
楚墨临笑着说:
“既然这样,我就不耽误季太医诊病了,走了。”
说完,他便招呼了等在外边的随行侍从,回了东宫。
季行知对着门口的方向跪地行礼。
“恭送太子殿下。”
等楚墨临走远了,季行知站起身来,春桃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季太医,商姑娘醒了,问是不是到了拔针的时辰了。”
季行知点点头道:
“差不多了,你去准备热水吧。”
“是。”
春桃领命下去了,季行知进屋刚关好门,就听见商璇开口问道:
“楚墨临来了?”
季行知走到床前,一边帮她拔针,一边小声说:
“来了,算是下了通牒,让我在七日之内将你医好。哎,这是怕你会做点什么事情,要赶你出宫呢。”
商璇冷哼了一声。
“心虚得很啊,连我一个病着的人都防着。”
季行知担忧地问:
“只有七日时间,你能行吗?”
“你也知道时间短,就不能多说几天吗?”
“我这还是从半个月减下来的,要是从七天开始说,估计马上就该送你走了。”
“你怎么不说半年呢?”
“伤寒治半年,谁能信?”
商璇被季行知给呛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季行知的身不由己。
小小太医而已,哪有能跟太子抗衡的资格?
等到把所有银针都拔了出来,季行知便去到一旁收东西,商璇穿好衣服,静坐在床边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些迷药?”
季行知紧张地转过头来看她。
“迷迷迷迷迷药?”
商璇很是奇怪他这样的表现。
“堂堂太医,迷药都不会做?”
“太医又不是溜门撬锁的强盗,为什么要做迷药?”
“别废话,就说能不能。”
“……能。”
商璇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还算有点能耐。不过这迷药要和平常的不同,不需要立马让人昏睡,最好是先让人神智模糊,有恍然入梦的感觉最好。”
季行知觉得额头的青筋一阵一阵地跳。
“这么高的要求?”
“时间不多,只能高要求了。”
季行知拍拍脑袋,深呼了一口气道:
“我尽量试试吧,不过至少要两日才能做出来。”
“好,我会趁着这两日好好探一探内务司。”
季行知看着商璇脸上又露出了志在必行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拴在了裤腰上了。
“商姑娘,你真的不考虑找三皇子帮帮忙?”
商璇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要是能出来,还用得着我吗?”
“我是觉得不会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他那周围监视的人太多了,不方便。”
“可是你住的这灵溪宫,周围看着的人也没比别处少多少啊。”
商璇一抬手就拍在了他的医箱上。
“季太医今日辛苦了,我身子不爽,就不远送了。”
季行知以为她是生气了,刚想接着说下去,就看见春桃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看来是商璇早早听到了春桃的脚步声,所以及时止住了他的话音。
季行知看着重新变得温柔娇弱的商璇,刚刚在心中的恐惧,好像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姑娘,确实非常人所能比。
也许她真的能凭一己之力,解除三皇子这次的危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