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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践诺

晋王二夫人突染重病去世,晋王爷悲痛欲绝,皇上特准他三日不必上朝。尊二夫人遗愿,她死后不需出殡,遗体火化之后将骨灰留在城外晦明寺中,由二小姐云沁璇在寺中为她守孝三年,送她长伴青灯古佛。

许翊得知消息时刚从国子监回到家中,他今日教习的是《老子》,他想着最近云沁璇无意说起想多读些书,而这书用来修养身心再好不过,对女子来说也不会晦涩难懂,所以他特意带了一卷回来,准备下次见面时让云沁璇读一读。

他进家门就听说晋王府派过了人来,原因是云沁璇要守孝三年,而两家之前也未定婚约,所以特来告知一声,之前种种皆可不作数,免得凭白误了许公子的大好时光。许翊乍一听完愣了一愣,随即他便觉得自己应该是庆幸的,若是以后自己先找到了缘定之人,岂不是还要被晋王府中的人给抽筋剥骨?许翊高兴地回到房间,将带回来的书卷束之高阁,却是终此一生也再未曾打开过。

一年之后,本该在晦明寺的晋王二小姐离奇失踪,遍寻无果后只能不了了之。两年后许翊成亲,夫人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是他一直寻求的学贯古今的才女,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她微笑着挑眉的样子,像极了那个总是用傲慢和嚣张来伪装自己,爱喝自己泡的茶的姑娘。

自此之后,世间再没有了晋王府中的二夫人和二小姐,只剩下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萧彤和商璇。

楚墨宸回来快一个月的时候,他和楚墨临才第一次见上面,说楚墨临是为了显示太子的威仪也好,说他是实在忙得抽不出时间也好,楚墨宸送到东宫的拜帖足足十天后才得到了回应,哪怕东宫和揽月阁只相隔了三四处院子和几道围墙。

楚墨宸和云沁雪进门时楚墨临已在厅中等着了,见他们进来便款步而行至他们跟前,笑着说:

“墨宸回来这么久,我现在才空出时间能与你们见上一面,实在是怠慢了。”

楚墨宸先行了礼后才开口道:

“皇兄日理万机,我还怕耽误了皇兄处理正事呢。”

楚墨临摆摆手。

“我也只是辅佐父皇而已,可谈不上日理万机。”

然后他看看楚墨宸身边的云沁雪,问道:

“这位可是弟媳?”

云沁雪浅浅一福身答道:

“云沁雪见过太子殿下。”

“都是一家人何必叫太子这么生疏,和墨宸一样,称呼我皇兄就行了。”

云沁雪让身后的宫女将礼物拿过来,温声道:

“我和墨宸听闻皇嫂已有了身孕,特意让人从孟国捎来了上好的补品,希望皇嫂能平平安安地诞下麟儿,给东宫再添一份荣光。”

楚墨临让人把东西接下,开口道:

“那我先在此替我儿,谢过他的叔叔婶婶了。”

楚墨宸感叹道:

“想到皇兄就要有个漂亮的女儿围在身边了,我真是打心眼里羡慕啊!”

楚墨临闻言心中冷笑一声。

我的孩子,若是儿子便是皇长孙,若是女儿也是长公主,无论是男是女,又岂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墨宸不必羡慕,用不了几年,你的女儿也会围着你撒娇了。”

“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回合看似幼稚实则刀光剑影的试探过后,三人都落了座,聊起了其他话题来。

“墨宸这次回来可顺利?”

楚墨宸点点头。

“十分顺利,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皇兄怎会有此一问?”

楚墨临解释道:

“前一阵听说来往孟国的官道上时有山贼出没,他们阴险狡猾,到现在还没抓住,我还担心你们途中会遇见呢。不过遇见也没关系,父皇派了顾统领保护你,山贼大概也不敢贸然出现了吧。”

楚墨宸却疑惑地说:

“我们途中没遇见山贼,可是也没遇见顾统领。在客栈保护我的,不是千机营的段若松吗?”

轩辕昇说过,顾江天一直隐藏暗处未曾示人,随行到少阳城后便悄然带队回宫了。楚墨临知道的这么清楚,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楚墨临心下一沉,面不改色地说:

“顾统领有几日没在宫中,我以为比护卫皇宫更重要的自然是护卫皇子,原来是我想错了。”

楚墨宸低头轻笑。

“原来是这样啊。”

楚墨临不知道楚墨宸说这话是明白了什么,但是话已至此不能收回,再多说更是无益。他喝了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

“墨宸这回回来只待两个月?”

楚墨宸抬头看着他,开口道:

“本来是打算立秋便走,但是这边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突然不想那么快走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欢迎啊。”

楚墨临笑着说:

“这是你自己的家,想留便留,谁还敢对堂堂三皇子指手画脚不成?”

楚墨宸故意叹了口气道:

“三皇子又怎么样,上头还不是有能管着我的人?”

楚墨临脸色一僵,楚墨宸见状关切地问:

“咦,皇兄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

然后他恍然大悟。

“是不是我刚刚说错话了?我在孟国和人说话口无遮拦惯了,有什么不当之处,皇兄可不要与我计较啊。”

楚墨宸看似在对他表示歉意,可嘴角显露的笑意却毫不遮掩,楚墨临看了只觉得心中怒火腾然而起,却不能直接发作。

“墨宸说话直白也是做人豪爽的缘故,我怎么会因这点小事与你计较呢?身在太子之位,可不会只有这般气量。”

楚墨临宣示主权的行为却没引起楚墨宸丝毫的关注,他端起茶杯细细品茶去了,楚墨临转而和云沁雪攀谈起来。

“晋王爷骁勇善战,想来沁雪也是身手不凡吧。”

云沁雪浅笑着回答道:

“我自小身体柔弱,重一点的物事都拿不得,哪里会有什么身手。”

楚墨临感叹道:

“那真是可惜了,若能得晋王爷亲身传授武功,必定会成为一代侠女吧!”

“皇兄说笑了,我可没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我只希望能和墨宸携手扶持着过完一生,这就是我生平所愿了。”

楚墨临见云沁雪平静地说完,眼中是真切的笑意,让他看不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难道上次被尽数杀掉的刺客,真的是倒霉遇上了其他高手?若是假的,那这夫妻二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

在东宫待了有一个时辰,楚墨宸和云沁雪才告辞回宫。楚墨临在他们出门后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宫人把他们带来的补品,全部都扔的远远的。

回宫的路上,云沁雪开口道:

“你让人拿的补品都是最次等的,也不怕你的皇兄鄙夷你?”

楚墨宸无辜地说:

“我在孟国孤苦伶仃,哪里有钱买贵重的东西?对我来说,那些已经是上等的了。”

云沁雪默默甩给他一个白眼,楚墨宸欣然接受,笑着说:

“况且,你以为他真的会用吗?恐怕是看也没看,就叫人扔到外面去了。”

云沁雪看他得意地笑着,问道:

“你知道他会觉得我们送的东西有鬼,根本连碰都不会碰,所以你才写了纸条放在里面的,是不是?”

楚墨宸偏头看着云沁雪。

“我已经把战书亲自送到了他手上,他自己疑心病重没有看到,难道还能怪我没有把纸条扔到他脸上吗?”

云沁雪看着楚墨宸,春日阳光下,他无耻的样子俊朗又迷人,实在顺眼得很。

而被弃置一旁的几个礼盒中,一株干瘪的人参底下,一张纸条静静地放在那,上面写着:

十年之约,特此回来践行,兄长,小心。

第二天一早,楚墨宸没等楚逸寒找他,他就主动先去了靖和殿。

“父皇,儿臣来向父皇辞行。”

楚逸寒见楚墨宸这么自觉来找他,本来很是高兴,却在听了他的话后脸色一变,诧异地问:

“不是说等到立秋再走吗?怎么提前了一个多月?”

楚墨宸语调轻松地说:

“可能是许久没回来适应不得了吧,总想着孟国家里的种种。父皇也不必强留,反正再待一个月也还是要走的。”

楚逸寒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真的这么简单?”

楚墨宸点点头。

“就这么简单,不然父皇以为还是有谁逼着我走不成?”

楚逸寒闻言便皱起了眉头,楚墨宸见事情已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便也不再多待,行了礼之后说道:

“我和沁雪打点好行装,大约六七天之后便启程了,父皇国事繁忙,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连楚逸寒在身后的呼叫声也不理会。

楚逸寒叹了口气,伸出手打了个手势,一个暗卫瞬间出现跪在他面前,楚逸寒问道:

“三皇子近几天去了什么地方吗?”

暗卫低着头恭敬地说:

“回陛下,三皇子除了每天来和陛下对弈喝茶,剩下的时间只和皇子妃逛逛御花园。不过昨天上午,三皇子和皇子妃曾去拜访过太子殿下。”

楚逸寒了然,挥挥手就让暗卫下去了。

果然如此,楚墨宸即使只在楚国待两个月,还是有人心中不安,想把他尽快赶走。

楚逸寒手扶着额头,觉得头疼的紧。

他不想让楚墨宸离开,楚墨临却担心这个弟弟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想方设法要赶楚墨宸走。难道就真的没有两全之法,能让他们两人和平相处,都留在自己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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