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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登场

楚国有两大影响朝局的势力。一为护国将军梅斌扬,其大女儿为楚国太子妃梅暖,膝下另有两子梅少晖、梅少熠,皆是征战沙场的骁勇之辈。梅斌扬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如今身居高位全是凭借一身战功亲手拼杀而来,且此人既有军人的洒脱豪爽之气,又不失圆滑处事的玲珑之心,所以在朝堂之上颇具威名,在民间也深受百姓爱戴。

另一大势力便是宗族谢氏,楚国建国伊始,谢氏首代家主谢铖散尽家财倾尽心力协助楚皇登基,皇帝感念谢氏辅佐之情,特赐谢氏“天家股肱”之名,并许诺谢氏楚国第一大氏族之位。虽得此恩宠,谢铖却未曾被荣华富贵迷了心神,他立下家规:若继任家主之位,则直系亲一支皆不可入朝堂为臣;族内有入朝为官者,不得参与党争,不得玩弄权术,否则驱逐出门。百余年来,谢氏子弟谨守家规,族中曾出过皇后,皇妃,朝廷重臣,却从没有因结党营私而受皇帝猜疑,因此得以昌盛百年。

到了这一代,谢氏没能避免众多大氏族都会有的命运,对越来越庞大的家族开始力不从心,渐渐有了衰颓的样子,而现任家主谢桓与子女的缘分更是分外浅薄,只而立之年才得一女谢梦筱,此外再无他人。如今梅斌扬势力渐大,他一向看不起谢氏一边靠着皇恩庇佑一边又远离皇权的惺惺作态,待到太子登基后,谢氏恐再无半点优势可言。谢桓日日忧思谢氏前途,直到听闻楚墨宸娶了流云郡主的消息后,才猛然发现,这个从小被忽略的三皇子心思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这也许是谢氏重整旗鼓的另一个希望,于是他遣谢梦筱去打探楚墨宸的底细,势必要让谢氏牢牢依附上这棵大树,为了不让谢氏百年基业在自己手中没落,哪怕违背族规被驱逐也在所不惜。

这一日从清晨开始,团团的乌云便笼罩在天空之上,天气闷热得紧,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过了晌午,三皇子府中接了一封拜帖,楚辞见到帖子上的名字,思忖半晌,让人去通知了楚墨宸,他则亲自出去迎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有一男一女站在马车跟前等候,楚辞走到跟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闻谢小姐大驾,特来恭迎。”

谢梦筱微微福身。

“梦筱出门游览途径仲康城,因慕三皇子之名前来拜见,如此冒昧,还望不要叨扰府上才好。”

楚辞没有答话,恭敬地后退一步,才转身走在前头引路,谢梦筱让御风跟随门童去安置马车,然后不紧不慢跟在楚辞身后进了门。

大厅中,楚墨宸和云沁雪边喝茶边等着客人。云沁雪不知道来者是谁,通常有人拜见都是先禀告了楚墨宸,待他同意才会让人入府,这次竟然楚辞亲自去迎接,楚墨宸也没有质疑,应该不是普通人才是。云沁雪抬头看了看楚墨宸,见他只是一派闲散地笑了笑,并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也便没开口问,同他一起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楚辞便过来了,他身后跟着的竟是一名红衣女子,云沁雪有些出乎意料,她又看向楚墨宸,眼神里带着询问,谁知楚墨宸只是对着她挑了挑眉,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云沁雪觉得今日的楚墨宸怪怪的,若是平日,他早该将此人的来龙去脉说与自己听了。就在云沁雪疑惑的片刻间,谢梦筱已经走到了跟前,她对着二人施了一礼。

“谢氏梦筱,拜见三皇子,三皇子妃。”

楚墨宸微笑答道:

“谢小姐不必多礼,这不是在楚国,我也算不上什么皇子,称呼我公子便可,请坐下说话吧。”

谢梦筱应了一声。

“谢公子。”

看谢梦筱落了座,楚墨宸开口问道:

“不知谢小姐此行何故?”

谢梦筱答道:

“回公子,谢氏向来有个惯例,凡继任家主者,年满十八岁便要独自出门游历一年,观山河大川,以养坦荡胸襟。梦筱不才,正是谢氏这一辈唯一继承人,虽为女子,却不想让人看扁了去,所以十八岁生辰之后,便带了护卫一名出门来了。”

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语气略略带了些紧张和欢喜。

“我自小便听闻公子逸群之才,心中仰慕,却不想公子少时离家,一直无缘得见。这几日恰巧路过仲康城,我心想着机会难得,定是要来拜访公子,以偿心中夙愿。”

楚墨宸闻言笑着摆摆手。

“谢小姐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逸群之才,不过是钟爱些丝竹管弦之类的怡情之事,谢小姐如此说来,倒叫我有些汗颜了。”

谢梦筱柔柔一笑。

“公子谦逊,是梦筱说话唐突了。”

两人一来一往聊得颇为投机,竟是把云沁雪忽略了个干净。云沁雪不以为意,她听着两人的寒暄,看着谢梦筱不经意挑起的眼角,反而觉得有了些兴趣。看来这突然出现的谢小姐,还是个不容小看的高手。

而此时的天空中,堆积了一整天的乌云被一道闪电嚯的划破开来,紧接着两声如野兽怒吼般的雷鸣响起,大雨便倾盆而下。谢梦筱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仿佛不经意地自言自语道:

“来的匆忙尚未寻到客栈,这下可如何是好?”

楚墨宸与云沁雪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云沁雪开口道:

“这雨来势凶猛,一时间恐怕不会停,若谢小姐不嫌弃,今晚便在府中留宿,如何?”

谢梦筱面带感激地说:

“既然夫人开口,那梦筱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劳烦夫人安排。”

云沁雪淡淡一笑。

“谢小姐客气了。”

她将凝香叫到跟前来。

“为谢小姐和她的护卫安排两间清静的客房,嘱咐侍候的人小心些,不要打扰到了。今日天凉,记得让厨房做些暖和的膳食送到客人房中。”

凝香记下,正要领命出去,却听见谢梦筱语带犹豫地开口了。

“夫人,梦筱有件事,还请夫人体谅。”

云沁雪回应道:

“有什么事谢小姐直说便可。”

“我出门在外总是睡得浅,所以日日晚膳都要吃一道百合莲子羹,才好安心入睡。”

说到这,谢梦筱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云沁雪。

“只是这百合莲子羹中的莲子,一定要熬过十二个时辰才行。”

云沁雪看着谢梦筱的眼神,里面透出丝丝的挑衅。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瞥见身旁的楚墨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急不恼地笑着说:

“每日晚膳我用这百合莲子羹时,总被墨宸说矫揉造作,要用一个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看着火候只为熬这一碗莲子,却没想到今日竟遇见知己了。”

云沁雪又吩咐凝香。

“那莲子还有两个时辰便熬好了,到时候记得给谢小姐送去。”

谢梦筱闻言嫣然一笑。

“如此就多谢夫人了。我的随身护卫去安置马车仍未回来,粗鲁之人别是冲撞了府中贵人才好,我去寻一寻他,那就先失陪了。”

楚墨宸点点头,谢梦筱便跟着凝香出了大厅。

随即楚墨宸转过头看着云沁雪,一脸的探询。

“我怎么不知道沁雪还有每日喝百合莲子羹的习惯?”

云沁雪不在意地说:

“大约是今日才添的习惯,我尚且不知道,墨宸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了。”

楚墨宸听了这话却微微变了脸色。

“恐怕沁雪知道的事,我也被蒙在鼓里吧。”

他的声音很低,云沁雪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楚墨宸却恢复了惯常的懒散样子,笑着说:

“我是说,沁雪打算怎么熬那十二个时辰的莲子?”

云沁雪喝了一口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我说是十二个时辰,自然便是十二个时辰。”

御风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梦筱,不同于来之前的信心十足,她微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梦筱,可是有什么变故?”

谢梦筱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

“变故还说不上,但是这三皇子府,我们怕是低估了。”

“此话怎讲?”

谢梦筱问御风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见到流云郡主后回来对我说了什么?”

御风仔细回忆了半天,说:

“流云郡主娇生惯养,怕是徒有一副好皮囊……”

谢梦筱缓缓摇头。

“全错了。”

御风有些不解。

“难道你今日见到的三皇子妃不是这样的?”

“今日刚一见,我便对三皇子表示了仰慕之情,而且故意对她只字不提视若无睹,而她淡然处之,没有丝毫不快,可见她性情沉稳,非心胸狭窄之辈,这是其一;而后的晚膳,我故意刁难,提出不可能完成且无理的要求,她三言两语便轻易化解,还不声不响的将我嘲讽一番,可见她玲珑心思,这是其二。这样的人,绝不会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娇小姐而已。而那三皇子,我甚至连他半分的真实性情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谢梦筱叹了口气。

“御风你可知道,为何我今日言行无礼,你我现在却依然能得此礼遇?不过是因为三皇子想看看我这个谢氏女,到底为何而来罢了。”

御风听见谢梦筱这样说,不觉心里一沉。若真如谢梦筱所言,楚墨宸如此深不可测,身边又不缺云沁雪这般的聪明人,那想与他缔交,手中没有些有分量的筹码,怕是难于登天。

谢梦筱打开窗子,雨还在下着,风吹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倒是让她清醒了些。

既然今日能顺利留下,便说明了楚墨宸对自己的目的确实是存了些兴趣,既然有兴趣,再艰难的处境也会生出一丝希望。

谢梦筱闭上眼睛,渐渐冷冽的风裹着雨点毫不留情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打的她忍不住地颤抖。

忐忑吗?那是自然。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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